采石磯麵對江麵西側最為險要,在長江長時間的衝刷下,這片石頭山底部已經被水流雕刻成了垂直模樣,建立在其上的要塞不止可以與江心洲一起扼守大將東側,更是可以遮護住在北側的渡口。
當然,依照宋國文恬武嬉的程度,就連一線的淮河都成了那副鳥樣子,更彆說大江上的江防了。
采石磯頂上的軍營早就荒廢,變成了收稅的哨所了。
軍事對於道路的改造都是朝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方向進行,而商業的邏輯卻是希望大道通衢,這也就導致了小山事實上變得不太險要,尤其是山頂,更是被人為平整了道路,形成了一個長寬數百步的平頂。
但是歪打正著的是,金軍搶先占據了此地,原本應該被宋軍頭疼的守方劣勢變成了金軍的麻煩,可謂令人哭笑不得。
“太尉!”到了山頂平台的邊沿,劉淮正在觀察著地形,卻突然聽到有人在呼喚,回頭一看,正是甄寶玉那個半大小子。
“太尉……太尉可是要攻下金賊軍營?”甄寶玉指了指規製大約是個巨大院落的金軍軍營。
劉淮撫著馬鬃:“這是明擺著的事,寶玉,有話就說,莫要藏著掖著。”
甄寶玉吞咽了一下口水:“那裡是以前當塗主簿坐鎮收稅的哨所,小子曾經跟著父兄來過,也因此知曉一二。”
甄寶玉沒有廢話,指著周邊幾條路說道:“來往商旅交稅就是從這幾條路上下的,但這是正經稅路,而販私鹽、私帛的江湖客可不會來交稅。”
劉淮不耐說道:“兵凶戰危,你有何言語直說便可。”
甄寶玉吞咽口水:“太尉,不隻是民間在走私,當塗的衙役、官人、富戶、豪商,也在走私,他們也有自家的道路,尤其在這采石磯當值的衙役們,他們怎麼可能會放過如此龐大的財流?自家也會走私些東西的。而小子喜歡遊山玩水,恰恰知道一條小路,從江邊直通稅所。”
劉淮瞥了甄寶玉一眼。
遊山玩水能知道走私路線,信你就有鬼了,八成就是甄家與稅所的衙役開辟的走私渠道。
但這種小事已經無所謂了。
“通道隱秘嗎?會不會已經被金賊堵死了?”劉淮想了想,還是想要問清楚:“一時能通過幾人?尤其是像我們這些披甲的?”
甄寶玉連連點頭:“自然是隱秘的,因為這隻是衙役們的財路,沒有與押司、主簿他們分肥。瞞得住自家人,自然也能瞞得住外來的金賊。
至於寬窄,太尉,那裡我也沒走過,隻是遙遙見過,但小子聽說,曾經運過一張梳洗床,應該十分寬闊。”
梳洗床大約是榻、凳之類的家具,想必是用名貴木材所做才要走走私路線。
劉淮雖然不明白宋朝的關稅製度是如何將家具都被逼著要走私的,卻隻是點頭:“一會兒帶著我們幾人去遠遠看一眼。”
就在劉淮等人放肆交談的時候,已經被改造成軍營的稅收哨所中,一直站在望樓上的行軍謀克蒲察林卻是早就不耐了。
其實在劉淮等人在探查渡口大營的時候,蒲察林就已經居高臨下的看到了這夥子騎兵。
但他一開始卻絲毫不在意,因為渡口大營有六個謀克的精兵,還有行軍猛安阿裡刮的親自坐鎮。若被這十來個甲騎攻下來,武平軍也彆征宋了,乾脆全體扭頭跳長江得了。
然而見到這夥子宋軍又要來到山頂營寨探查,蒲察林確實是有些惱怒。
雖然金軍隻有兩個謀克駐紮在山頂,卻也是第一猛安的精銳,弓馬俱全,難道要被十個人堵在營中,連出營作戰都不敢了嗎?
“吾賽多,備好了嗎?”蒲察林居高臨下,看著已經披上盔甲,牽著戰馬站在大門處的另一名行軍猛安吾賽多,高聲詢問。
吾賽多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九名同樣牽著戰馬的甲騎,重重一點頭。
“好!”蒲察林大聲說道:“開門!”
營寨大門轟然洞開,十名金軍甲騎魚貫而出,直直殺向了不自量力想要探營的十名靖難軍甲騎。
之所以金軍也派遣十人,倒不是蒲察林騎士精神大發,想要以一對一單挑的形式來與靖難軍決鬥,而是因為營寨大門就那麼大,想要保證突然性,就隻能一口氣放出這麼多人。
人越多組織起來越困難,若是想要集中一個百人隊,在營寨外整隊的工夫,敵人早就已經撒丫子跑了。
“來買賣了。”劉淮拎起掛在得勝鉤上的長槍,扭頭對甄寶玉說道:“你先去山下,我接下來有些事想要與金賊交流一下。”
其餘九名靖難軍甲騎各自手持弓矛,發出陣陣獰笑,齊聲應諾之後,三三兩兩的分散開來,以四麵八方包抄的形勢,向著集中突刺的金軍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