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身先士卒雖然會振奮士氣,但接下來更多的是拖家帶口一波莽,因為陷入軍陣廝殺的大將很難再統禦全軍。
用句後世開國元帥的話來說就是:我不會在戰線的最前方,我隻會在我應該在的位置上。
劉淮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卻是笑出聲來:“現在如何不是領著數百甲騎拚命?”
張小乙與張白魚也同時笑了。
現在靖難大軍隻到了三百餘甲騎,這兩日的戰事注定還是數百上千人的廝殺,依舊是這些人最擅長的小規模戰鬥,作為頂尖戰力之一,劉淮如何能不親身上陣?
張白魚拱手說道:“就算都統郎君不說,我也是要請戰的,要走水路,無論如何,都是我最合適。到時候還請都統郎君為我遮掩!”
劉淮點頭:“那是自然。四郎,且去遴選二十勇士乘小船作埋伏,等待信號。”
張白魚拱手應諾,剛要離去,卻被劉淮拉住:“且再歇歇,戰事在一個時辰之後開始,到時候還得有淮西軍的參與。”
張小乙不由得嗤之以鼻:“那些窩囊廢能乾什麼?到時候給咱們扯後腿嗎?還不如咱們三百騎一齊出動,與金賊定個生死!”
張白魚卻正色說道:“小乙哥,大宋是有豪傑的,就算淮西軍成了這副模樣,也依舊是有豪傑的。”
張小乙還待要多言,然而見到劉淮也是點頭,終究還是失笑以對:“四郎說什麼就是什麼……”
見張小乙不信,張白魚也隻能搖頭。
真不怪他們,誰讓淮西慘敗成這副模樣呢?
然而張小乙對淮西軍的蔑視,終究隻是持續了半個時辰而已。
申時過半(下午四點),五百淮西軍由各自統製帶領著,在采石鎮北麵的一片空地上聚集著,這裡還堆積著百餘具屍體,都是遇難的采石鎮鎮民,此時正在被淋上了油料,堆上柴薪,以作焚燒。
三百靖難軍甲騎牽馬而立,肅然望著這一幕。
雖然冬日中氣溫偏低,但這裡畢竟是江南,多日的腐敗已經使得屍體有些發臭。發現已經來不及掩埋之後,為了避免瘟疫的產生,虞允文下令,讓軍士將這些屍首聚攏起來焚燒。
火焰漸漸升騰,黑煙也逐漸變得粗大,屍體在火焰中漸漸扭曲,漸漸碳化,使得淮西軍一些士卒低下頭來,不忍再看。
虞允文穿著那一身破皮甲,端坐於馬上看著這一幕,想要說兩句來臨陣鼓舞士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能看向了靖難軍最前方的劉淮。
“都抬起頭來,都好好看。”劉淮會意,驅馬在淮西軍陣前來回奔馳,聲色俱厲:“你們從淮西逃到時候,就是將淮西百姓扔到了火坑裡,他們現在就是這副模樣。你們家在淮西的,難道不想報仇雪恨嗎?
此時金軍甲騎已經渡過江南,江南百姓也將遭遇這等慘事,你們家在江南的,難道不想保衛鄉梓嗎?
都好好看著這一幕,今日不死戰,采石鎮的今日就是你們家鄉的明日。火中鎮民的今日,就是爾等父母妻兒的明日!
現在我再問一句,你們願不願意在今日,與我等一起,抗擊金賊!”
“末將願往!”時俊當即拱手大聲應諾。
“某願往!”
“殺金賊!”
無數聲音雜糅在了一起,不隻是靖難大軍與被遴選出來的五百淮西軍,甚至連自發列陣圍觀的兩三千淮西軍也同時高呼起來。
在愈來愈盛大的火焰中,聲音漸漸統一起來。
“殺金賊!”
“殺金賊!”
“出征!”虞允文適時的下了命令。
隨後,代表進軍的大將軍鼓隆隆作響,五名統製官將自己變成了百人都頭,各自帶著百名左右的心腹走向了東采石渡口。
紹興三十一年十一月七日申時過半,整個淮西防線的宋軍在經曆了主帥王權退縮畏戰,近十萬大軍被擊敗,像狗一般落荒而逃,家鄉駐地數十城池村莊被屠城白地後。終於鼓起了最後的勇氣,成建製的向金軍發動了第一次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