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粗俗點的說法,劉淮的計劃就是將宋金兩軍同時拉到爛泥塘中,雙方一起沒有體麵的打滾廝打,對方就算是西門吹雪,也得被弄一身泥。
韓風對宋軍右翼的騷動視若不見,沿著宋軍大陣的後方一路潑灑箭雨。
宋軍也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一支金軍從身後竄出來,也是紛紛大亂,隻不過各陣主官或以軍紀、或以身作則,將騷亂的軍陣安撫下來,總不至於一哄而散。
三輪箭雨後,韓風終於在火光中看見了宋軍最中心的虞字大旗,知道這就是正主了,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降下馬速向著東南方向奔馳一陣,為接下來的衝鋒拉開了距離。
“還有多少人?”韓風回頭問向斜卯出。
“一百六!”斜卯出高聲回答道。
雖然宋軍沒有什麼有效的反擊手段,可空中的流矢、夜色中的馬失前蹄、還有不可避免的迷路失散,使得金軍在這一段路程中損失了足足四十騎。
“足夠了!”韓風舉矛大吼道:“隨我來!”
說罷,韓風撥馬繞了個大彎,帶著金軍甲騎開始了衝鋒。
“吹角!”
嗚嗚的角聲成了隆隆馬蹄的伴奏,如同死神的呼喚一樣,蓋過了宋金兩軍的喊殺聲,將精騎已至的消息傳遞給了阿裡刮。
金軍甲騎們此時已經無所謂掩蓋身形,即使沒有命令,也全都吐出了嘴中的銜枚,高聲嚎叫著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意思的言語,釋放著血液中將要沸騰的殺意。
這個小小錐形陣的外圍金軍紛紛扔掉了圓盾,雙手舉起長槍準備衝殺。居中和靠後的金軍則是手持牛角硬弓,搭上重箭,隨前方馬軍緩緩加速。
“殺進去!!!”
“擋住!!!”
宋軍中軍雖然被掏了後路,可並沒有像右翼那樣慌成一團,大約三百的持槍步卒列成六排緊緊在地麵紮住了長槍,將槍尖指向了衝過來的金軍甲騎。
這是麵對如同滔天濁浪奔湧而來的甲騎,宋軍唯一來得及作出的動作了。
下一瞬,一百餘金軍鐵騎就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宋軍陣中。
如同破冰船破開冰麵一樣,一時間令人牙酸的肢體折斷聲伴隨著慘叫與喊殺響徹一片,在陣型最前方列陣的宋軍被直接砸飛出去,一名統領官當即身死。
而衝在金軍最前方韓風的戰馬瞬間就被長槍紮成了馬蜂窩,韓風被戰馬拋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宋軍陣中,將十數名宋軍砸得一片混亂,被隨後而來的金軍甲騎連帶宋軍一起踏成了肉泥。
處在金軍錐形陣後方的甲騎則是不停的開弓放箭,將箭矢拋灑進宋軍隊列,以期擴大戰果。待到衝進宋軍陣中時又各挺刀槍,奮力砍殺。
與之相比,宋軍就顯得過於疲軟了些,雖然這些軍卒在宋軍中也算得上是精銳,可在夜戰中麵對不知數量的金軍時依然充滿畏懼,在被當頭金軍衝殺到第四排的時候,還是陣型鬆動,大有一哄而散的趨勢。
“穩住!穩住!”另一名在後方壓陣的都頭剛剛大聲指揮了兩句,一支女真重箭不知從何方射來,洞穿了鐵盔將他射翻在地。
而目睹這一幕的宋軍槍兵再也掩飾不住恐懼,不顧前方袍澤還在拚殺,紛紛丟下兵刃落荒而逃。
潰逃如同傳染的惡疾一般,迅速在宋軍中擴散起來,根本不顧金軍騎兵事實上已經喪失了機動性,正是上前圍攻的好時機。
“跟我殺!”宋軍槍兵向左右兩方避讓,如同在為金軍讓出衝鋒通道一般,斜卯出見狀大喜,再次驅動馬匹準備衝著虞字大旗的方向衝殺。
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宋軍的反擊終於到來了。
“哈哈哈,來了就莫要走了!”劉淮親率一百甲騎從金軍斜後方殺出,殺了金軍一個措手不及。
金軍一時措手不及,已經變得有些鬆散的隊列直接被截成了兩截。
而一衝即成,劉淮並沒有像金軍一樣,拉扯往返。因為這畢竟是夜間作戰,難以指揮。而若是陷入混戰之中,反而可以與步卒共同合力,形成以多打少之勢。
事實則正如劉淮所想,他在亂戰中豎起飛虎大旗後,兩翼的生力軍外加一部分潰退的宋軍湧了回來。後方六十餘金騎正掄起戰錘與靖難軍甲騎戰作一團,突然發現竟然被宋軍圍困,也是驚訝一時。
在這些金軍的想法中,散而複聚一直都是金國的專利,宋軍基本上全是一潰到底。
今天這些宋軍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還有幾個弟兄能跟上?”斜卯出看著宋軍圍殺他的部下,麵不改色的問向心腹蒲裡衍。
“二十騎!”這也是聚集在斜卯出身旁沒有落入混戰,還能保證衝鋒的甲騎數量。
“好!”斜卯出死死望著二百步外在火光中時明時暗的虞字大旗,知道旗下的那名虞姓將軍就是宋軍的靈魂人物,正是他在幾天之內提振宋軍士氣,圍殺了蒲察林,並率領一群敗兵圍攻渡口大營。確是一名奢遮人物。
隻要殺了那姓虞的,砍了他的大旗,斜卯出就不信以宋軍的心氣,還敢與金國大軍爭鋒!
“隨我衝!”斜卯出的大槍已經在剛才衝陣時刺入一名宋軍肋下而遺失,不過並不妨礙他滿心殺氣肆意。他從腰間拔出短錘,再次一馬當先,如一柄尖刀一般衝向了宋軍腹心。
可戰馬剛剛提起速度,一陣箭雨就迎麵飛來。
原本斜卯出不甚在意,隻是微微低頭護住雙眼,因為宋軍弓軟,隻要不被射中要害,一般無法穿透紮甲。可念頭剛過,斜卯出身側的金軍甲騎卻是一陣慘叫,摔落下馬。
“神臂弩!”斜卯出瞬間想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難怪王琪那裡隻有零星弓手,壓製城寨也隻是弓手,原來宋軍神臂弓全都集中在了中軍!
原來宋軍槍兵向兩邊潰退,最重要的是要給神臂弓手讓開射界!
隻一輪齊射,金軍衝鋒的甲騎就有三四人跌落下馬,生死不知。
“衝過去,衝到他們身前!”斜卯出大吼道。甲騎的速度已經提至急速,這時不說退卻時將後背露給神臂弩,隻說此時刹都刹不住了。
而即便是弓手臨陣不過三矢,神臂弩射速更慢,隻有衝過去,擊潰這些神臂弩手才是正道!
可斜卯出剛剛吼完,又是一陣箭雨射來,他的戰馬希律律一聲哀鳴,就倒在了地上將其甩飛出去。
斜卯出努力掙紮這爬起來,還沒有摸到頭盔,就被一支弩矢射穿了脖子,再次栽倒在地。
在生命隨著血液流失的時間裡,這名身經百戰的行軍謀克始終沒想明白兩件事。
一件事是宋軍神臂弓的射速怎麼比牛角硬弓還快?
另一件則是原本與猛安阿裡刮約定,一齊出擊,前後夾擊宋軍。為何直到現在,大營中還沒有任何反應?
斜卯出注定是弄不懂這兩個問題了。
少頃,兩個從後方突入宋軍陣型的金軍謀克,如同一滴墨水滴入一杯水中一般,消散不見。
今天工作上有些事,如果下午碼不完,那就隻有一大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