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這一夜的大戰看起來足夠混亂,其實如果說的簡單一點就是,宋軍以絕對優勢兵力,對金軍渡口大營展開了全方位的圍攻,甚至連圍三缺一都不顧了,就是要趕儘殺絕。
麵對此種絕境,阿裡刮的應對也是很簡單,讓渡口大營能動起來的五個謀克全部行動起來。
任由宋軍填平壕溝,拉倒營寨,就在宋軍攻進來的那一刻,兩百埋伏在外的甲騎去捅宋軍的後背,而三百在渡口大營中養精蓄銳的甲騎則一路衝殺出去,兩方前後夾擊,直接滅掉宋軍主帥。
這種戰術對要求普通士卒與基層軍官的要求太高了,在這個通訊基本靠吼的時代,想要在夜間配合,基本上也就隻能靠心有靈犀一點通,在戰陣上磨煉出來的默契,以及一丁點幸運。
夾擊的軍隊無論誰早誰晚,都會使得另一方陷入危局。
但阿裡刮相信親手編練的第一猛安,相信心腹韓風,更相信宋軍不會有如此強悍的士氣,所以還是定下來如此險計。
為了留出衝鋒空間,三百甲騎直接背靠大河列陣,任由簽軍在營寨中奔逃。
及至眼睜睜的看著大營的木欄被拽倒,聽著大營之外驟然增大的喊殺聲,金軍上下俱是精神一振。
然而就當阿裡刮要下令全軍上馬,正麵殺出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喊殺聲。
悚然回頭之後,才發現竟然有百餘打著火把的軍隊從浮橋上衝了下來,直接捅向了金軍甲騎的身後。
金軍一開始還以為是有援軍抵達,但靖難軍的頭盔也是中原樣式,與金軍的葫蘆盔不一樣,離近了之後很快就分辨出了敵我。
而分辨出了敵我,方才是金軍混亂的開始,最後方的術虎赤乾脆是直接被突發情況驚呆了。
張白魚感歎自己原本是個騎將,卻因為水性好,這兩天總是在乾這種偷襲繞後的活計,卻不耽擱其人見到一群肥美的後腦勺後複又興奮起來,直接帶著靖難軍結陣向前進攻。
要說靖難軍還是要比淮西軍精銳不少的。都是經曆了一場大戰,巢湖水軍已經是強弩之末,但靖難軍卻依舊有些餘力。
當然,這也得益於金軍擺開的是騎戰陣型,根本沒有防備身後來的敵人。此時又是夜間,雖然營寨中燈火通明,卻一時間難以指揮,金軍再精銳,也隻能在戰馬間行動,三三兩兩的各自為戰。
而正麵戰場上,眼見營寨木欄被拉倒,劉淮透過四散而逃的簽軍見到了整齊列陣的金軍甲騎,立即就明白了對方在打什麼主意。
隨後,劉淮就又看到了金軍似乎有些混亂,馬上就意識到了這是計策成功,張白魚從金軍身後掩殺而來了。
“劉大郎,接下來該如何去做?”虞允文喘著粗氣詢問。
“還能如何?”劉淮抖著麻紮長刀,興奮的說道:“今夜勝負,就在此一舉了,我率靖難軍為首陣,諸部甲士為次陣,神臂弩手為三陣,虞舍人殿後,務必將所有大軍都推進去!隻要大軍入內,此戰咱們就贏了!浮橋就守住了!”
說罷,劉淮複又高聲下令:“靖難軍下馬步戰,隨我步戰向前!淮西軍甲士隨我來,隨我來!”
“呼!”
“喝!”
在冬日有些怪異的應和聲中,處於前排的五百甲士與百餘靖難軍草草列成了方陣,直接壓入了金軍大營之中。
“還等什麼?”虞允文長長吸了一口氣,用力之大以至於肺部都被冷空氣刺痛:“神臂弩手,列陣而入!時俊,你率本部為後繼!”
時俊拔出雙刀,高聲應諾,隨後就下令讓麾下兵馬列陣,長槍在前,刀盾在後,隻是在甲士出發片刻,就直接推了進去。
到了此時,其實金軍大營之中已經很擠了,然而虞允文依舊按照劉淮的戰略,直接遣軍使喚來張振,讓他率麾下千人隊列陣而入。
隨後,則是戴皋與王琪。
今日誰都逃不了,都得入陣參戰。
到了此時,金軍營寨中震天的喊殺聲基本上都已經統一了起來,‘殺宋狗’的聲音如同八級狂風中的一個屁一般,被淹沒在了‘殺金賊’的呼喊聲中。
近三千宋軍夾擊圍攻三百列陣不齊,無法馳騁的金軍甲騎,這已經不算是殺人了,更像是在用人海戰術淹死金軍。
金軍甲騎已經被擠成了一團,人挨人人貼人人擠人,如若不是騎著戰馬,很有可能就被整齊列陣的宋軍踩踏致死,饒是如此,在馬背上的金軍基本喪失了還手能力,成了神臂弩手的活靶子。
張白魚隻是率軍攻了兩陣,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
喊著殺金賊的軍士也忒特麼多了。
他站在一處草垛上,遠遠一望,隻見飛虎大旗之後,無數宋軍奮勇殺入,當即心驚肉跳。
這特麼可不成,如果這樣下去,金軍還沒事,百餘繞後的靖難軍可就要被先推到大江中去了。
眼見此時戰事還有餘裕,張白魚連忙下令撤軍,剛剛草草列陣參與廝殺的百餘甲士又迅速互相掩護著向沿著浮橋退往江心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