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彷的腹誹與憤怒是理所當然的。
這件事還得落到金軍著名軍法拔隊斬之上。
有這種軍法在,各個部下自然會將上官的性命看得與自家性命一般重,然而當上官被生擒活捉的時候,如果沒有更上級的軍官發話,為了保住自家小命,這些低級軍官也隻能任由對方予取予求了。
這是一個死結。
就如同數十年前,嶽飛在河北擒住一名行軍猛安,其部下就會失措一般。今日劉淮擒住了完顏乞哥,他的麾下也會麻了爪子。
說真的,麵對這個局麵,還不如讓完顏乞哥壯烈殉國,剩下的合紮猛安全都發瘋,將上岸宋軍斬殺一空後尋求完顏亮的寬恕來的痛快。
最起碼到時候完顏亮還可能看在十名行軍謀克久經沙場的麵子上,稍稍抬手,以作放過。
然而在完顏乞哥活著的情況下,誰下令進攻,害了行軍猛安的性命,那就真的是被其餘行軍謀克仇視到死了。
很快,作為十名行軍謀克中最年長者,蕭彷就來到現場,與劉淮遙遙相對。
“我乃合紮猛安行軍謀克蕭彷,來將可通姓名?”
劉淮大聲說道:“山東靖難大軍都統,劉淮!”
“南狗,放了我家猛安,今日之事便罷了!如若不然,今日的不止縣城,整個烏江縣將會雞犬不留!”
蕭彷惡狠狠的放著狠話。
劉淮聞言直接笑了,抬手指了指蕭彷,對一旁的申龍子說道:“申十二,你聽到沒有,這廝不敢與咱們搏命,反而拿百姓婦孺的性命來威脅咱們。可見什麼狗屁天下勁旅,無非就是一群欺軟怕硬的畜生而已。”
劉淮並沒有說悄悄話,聲音洪亮,似乎是想要讓所有人聽清一般。
其餘四人聽到,不顧在剛剛交手片刻留下的傷勢,直接大笑起來。
申龍子同樣笑出聲來,隨即大聲回應劉淮:“都統郎君莫要辱沒了畜生,好歹畜生還是敢於兔子蹬鷹的,這些金賊見到弱者就逞凶,見到如我等強者就縮了卵蛋,連畜生都不如。
喂,兀那金賊,我家都統郎君跟朝中大官相熟,你若真的沒了卵蛋,來給我家都統郎君磕兩個頭,保舉你到宮中當個內侍如何?”
蕭彷聽著嘲諷,臉上抽了抽,有心想要直接下令合紮猛安前去衝殺,然而看了看被橫放在馬上五花大綁的完顏乞哥之後,終究還是狠狠捏著韁繩:“宋狗,讓你們走可以,將俺家將軍放下。”
劉淮滿臉笑意的抬起左手,先是指了指蕭彷,隨後又指了指完顏乞哥。
申龍子當即給了完顏乞哥一耳光。
劉淮笑道:“如今誰你他媽的跟你討價還價的嗎?我手中有你家將主,你手中有什麼?以性命相威脅?爺爺要是怕死,如何會來戰場?”
蕭彷勒著馬韁繩在原地焦躁的轉了兩圈,卻在其餘四名行軍謀克的目光下無可奈何,隻能恨恨下令:“讓路,放人!”
合紮猛安迅速在大街旁分立,隻留下中間五步寬的空隙。
這如果是一般宋軍,根本不敢從其中通過,但劉淮等人都是久經考驗的戰士了,在戰場上生生死死好幾個來回,如何會怕這種威脅?
五人昂頭挺胸,直接列成一列,在周圍如同要擇人而噬的目光中緩緩前行。
申龍子將解腕尖刀比在完顏乞哥的咽喉處,不時對瞪著自己的金軍露出略微有些神經質的挑釁微笑,有時還做出‘嘬嘬嘬’逗狗的口型,讓這些金軍更加憤怒。
然而偏偏合紮猛安的軍紀實在是過於嚴格,士卒不敢無令而行,隻能看向自家行軍謀克,以期待得到一些命令,乃至於暗示。
然而這些行軍謀克卻是都移開了目光。
他們悍勇不假,卻也是有家小有七情六欲的,如果死在戰場上那無所謂,當兵吃餉,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但是如果上官被殺,而被處以拔隊斬的軍法,那就太屈了,死了也不能閉眼的。
就這樣,劉淮等人有驚無險的越過了金軍陣列,來到了金軍陣列以北。
饒是以劉淮的大心臟,也不禁大呼刺激過癮。
蕭彷等人自然不會就這麼放劉淮走,指揮軍陣在三十步外遠遠墜著,也不上前,隻是手持各式兵刃以作威脅。
這個場景與其說勢分敵我,不如說金軍列成隊形,以歡送劉淮等人。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傳來,隻見剛剛奪旗的飛虎軍又從一處街巷中飛奔出來,與劉淮等人彙合在了一起。他左右看了一下之後,大約明白了形勢,直接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