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韓文廣詫異。
宋軍由於馬政比軍政更加崩壞,所以騎兵並不是很多,精銳騎兵更少。
就比如現在李顯忠麾下那四千騎,看起來似乎很多,但不要忘了,這可是整個淮西近十萬大軍殘部,加上作為兩淮總預備隊的池州大軍的所有騎兵。
一般來說,一支兩千人的宋軍,騎兵人數二百騎就了不得了。
韓文廣敢於下令下馬步戰的原因也在於此。
這支宋軍已經有三百多精銳騎兵充作斥候,與女真探騎正麵廝殺,還能有多少以逸待勞的騎兵?
現在有五百甲騎下馬步戰,剩下的五個謀克也正在集結,宋軍還能藏著一千騎兵不成?
有這個實力為什麼不步騎合軍,正麵迎戰呢?
事實也正如韓文廣所想,雖然裕溪鎮城門大開,但其中湧出的隻有百餘甲騎而已,不過出乎韓文廣預料的則是,這百餘甲騎凶悍異常,在一麵白魚符旗的引導下,幾乎一刻不停,直接撞向了戴老四。
戴老四奉命收攏馬軍,此時已經收攏了將近二百騎,複又有一百餘撤出來的輕騎彙合過來,足有三百餘騎。
張白魚自然也能數清楚人數,然而他這一百騎也不是孤軍作戰。
分散出去的斥候也是飛虎軍甲騎,他們眼見張白魚開始了衝陣,也顧不上彙聚起來,紛紛三三兩兩集結起來,從四麵八方對戴老四所部展開了圍攻。
第一猛安都是身備三仗的勇士,他們可以兼顧輕騎與重騎的責任,然而無論是剛剛充作斥候的騎兵,還是陣前騷擾選鋒軍的輕騎,身上都隻著鐵裲襠而已。
他們麵對同樣穿著輕甲的斥候還可以打個平手,但是麵對以逸待勞許久,複又突然殺出的張白魚時,盔甲的劣勢迅速放大到極致。
輕騎與甲騎展開絞肉戰是不可能獲勝的。
身處甲士陣型中央的韓文廣看到這一幕,心情更加沉重。
他沒有想到這支宋軍心思如此深沉,竟然由最精銳的甲士與甲騎斷後,很有可能他們的大將也在這裡。
他們就不怕武銳軍全軍而來,一口氣將這支斷後的宋軍吃掉?
想到這裡,韓文廣終於意識到了一個巨大的疏忽。這個錯漏如此之大,以至於即便在甲士廝殺的大陣之中,韓文廣也恍惚了一下,臉上感受著冬日寒風與血氣男兒夾雜的冷熱之氣,一時間滿頭大汗。
對方隻留下著千餘精銳兵馬斷後,明顯就是為了進退方便。
如果武銳軍大隊乃至全軍折返,雖然浩浩蕩蕩,卻是行動緩慢,這些宋軍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肯定就棄城而逃,跟隨主力北上了。
如果武銳軍隻是派遣部分兵馬回援,那麼這股精銳就會如同饕餮一樣,將來襲的金軍屠滅在這裡!
宋軍這六百精銳甲士隻是誘餌!
破天荒的第一次,韓文廣有些後悔為什麼第一猛安如此精銳,給了他在沒有探明軍情時就敢於上前廝殺的勇氣。
若是其餘猛安麵對如此情況,沒準在騷擾一下後,見這六百甲士陣型嚴密,直接撤軍了。
然而第一猛安身負重任,甚至理論上韓文廣就是韓棠的副手之一,是要為戰略大局負責的,所以在手握精銳的前提下,第一猛安無論如何都要去搏一把。
不過片刻,韓文廣的擔心就成為了現實。
在甲士對甲士,騎士對騎士的兩片戰場逐漸開始白熱化的混戰之後,裕溪鎮中又有馬蹄聲驟然響起。
這次是一麵上書靖難兩字的大旗居中,而另一麵繪製著飛虎的大旗當先而行。
二百甲騎洶湧而出,無論是選鋒軍甲士還是已經陷入混戰的飛虎軍騎士紛紛躁動起來。
“殺賊!”
校刀手們大吼著口號,再次向前壓迫,處於鋒線的金軍甲士遭遇了巨大的壓力,原本雖然犬牙交錯卻還處於一條直線的陣線迅速彎折起來,產生了一個巨大的弧度。
第一猛安來往奔波所產生的疲憊在此時展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