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這些都是簽軍,手裡都是木鋤頭木鏟子,連一寸鐵都沒有,咱們還怕什麼?直接踏過去,此間事就定了!”
賈瑞手中轉動著大槍,有些焦急的催促。
辛棄疾皺眉以對。
作為一名將領,賈瑞所言自然是有道理的。
將軍隻對戰爭負責,隻要戰爭能贏,自然是什麼手段都可以用。
但辛棄疾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將軍,他還是靖難大軍的高層,是統率天平軍的客將,是要在政治上為全局作考量的。
就比如橫亙在辛棄疾八百騎與神鋒軍之間的這龐大的簽軍陣列,他們都是兩淮漢人,又都與金國有血海深仇……哪怕之前沒有,這幾日被驅逐著掘溝壑、抬艦船,過隨時餓斃的苦日子,他們現在也對金軍恨之入骨了。
這些人難道就隻能殺?不能用?
如果能用這些人,那麼無論是兵源還是民夫短缺問題,都會得到解決。
至於糧食與物資的短缺,彆忘了,這次靖難大軍襲擊的是金軍的輜重線路,無論東關還是巢縣,糧草物資乃至於戰馬一定都不會少。
如果按照在巢湖中待了許久的梁子初的推斷,現在淮西與中原的物資都集中到了這一條線上,隨便打下哪個,都夠靖難大軍吃個夠了。
想到這裡,辛棄疾迅速下定決心:“梁磐!你率一百騎,去拉開木欄,口子越多越好!”
張白魚的副將梁磐立即拱手,口稱得令。
“呼延丈八!你率一百騎,在簽軍陣前來回奔馬,莫要傷人,隻需一起大喊‘回老家’三個字即可。”
石七朗的副將呼延丈八拱手應諾。
“王鐵判,你帶十幾騎去官道上,無論是哪名大將率軍先到,都告訴他,讓他收攏簽軍。想辦法將這些簽軍帶到東關。”
王世隆的副將王鐵判立即拱手,卻又有些疑問:“辛統製,能來硬的嗎?”
辛棄疾搖頭:“隨機應變,但要儘量懷柔,到時候讓全軍一起大喊東關有糧食,有冬衣,有住所。到東關就可以吃香喝辣,無論如何,哪怕是騙,也要將這些簽軍騙過去。”
“喏!”
“賈瑞,與你三百騎,讓開中央道路,去營寨北側。我在營寨南側,到時候看我旗號。等這些簽軍逃走之後,咱們就一舉擊潰這夥金賊!”辛棄疾臉上浮現出一絲獰笑:“還敢在爺爺麵前作背水一戰,讓他們到裕溪中喂王八!”
賈瑞有些不耐,焦躁出言勸道:“五哥,你這個做派確實是有仁心,也確實符合都統郎君的心意,可今日畢竟是突襲,關鍵就是一個快字,這般心軟,莫不會誤了大事?”
辛棄疾冷然伸手,直接抓住賈瑞的領子,將其從馬上提了起來,複又扔到地上。
賈瑞雖然也是悍將,卻在辛棄疾手中猶如稚童掙紮不得,被扔到地上時狼狽向後退了兩步,方才站穩腳跟。
“賈忽律,你這是在違抗我的軍令,但念在你是初犯,饒你一條性命。”辛棄疾語氣冰冷,睥睨以對:“我跟你說清楚,山東義軍,無論是咱們天平軍,還是忠義軍、東平軍,乃至於如今的靖難大軍,殺人從來是為了活人。
如果能活人卻要濫殺,那麼今日即便是搶到兩刻鐘的先機,來日也會有天大的災禍在等著咱們。
而若是能活人就要儘力活人,哪怕今日晚上兩刻鐘,來日也會有無數被咱們救活的人替咱們將這差出的兩刻鐘搶回來!
懂了嗎?懂了就去執行軍令!”
賈瑞不敢怠慢,直接拱手上馬,打起旗幟,帶著三百騎在北邊列陣了。
就在辛棄疾所部騎兵分開,讓出通路之時,八千簽軍也被金軍驅趕著向前。
簽軍畢竟沒有接受過完整的隊列訓練,因此在行軍的過程中陣型就已經變得極為鬆散,有人想要止步,卻被身後之人推搡著前進,不多時就來到了剛剛辛棄疾駐足的地方。
如果是尋常正經兵馬,見到敵騎撤往兩翼,絕對會意識到接下來就要受到夾擊了,肯定會分兵以作布置,然而簽軍哪還管得了這麼多?
原本前排的簽軍還以為死定了,此時見到不隻營寨大門敞開,營寨木欄也被扯得七零八落,不由得大喜過望,不顧一切的向前逃去。
金軍還在驅趕簽軍向前,不時還斬殺數名駐足不進的漢兒,然後他們就覺得眼前壓力一鬆,簽軍也不用他們驅趕了,直接蜂擁向前,開始了逃亡。
這下子不隻普通金軍,阿兀奎也有些傻眼。
金軍幾乎都是甲士,身著重甲,卻因為身為水軍,沒有騎兵,也因此根本沒有阻攔簽軍的辦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簽軍一溜煙的逃了個精光。
“結陣!結陣!”這下子阿兀奎也沒有其餘指望,隻能就地結成堅陣,以抵擋靖難大軍的夾擊:“結六花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