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靖難軍同樣也知曉不能讓他們打開城門,也同樣開始了拚命。
三名金軍自發的留在最後,阻擋靖難軍,他們對劈到眼前的刀槍斧鉞看都不看,用以傷換傷的方式來給自家將軍創造打開城門的機會。
金軍漢軍建製基本上全亂了,隊自為戰,人自為戰,靖難軍拚命想追上黃亨三,而金軍則是不要命的阻攔,雙方的性命迅速變成了兌子。
一名金軍謀克剛剛用長刀蕩開刺來的三杆長槍,回身將兩個想要撿便宜的傷兵劈翻,隨後就被靖難軍撲倒在地,麵甲被掀開,一張蒼白的臉還沒有顯出多餘的表情就挨了一斧子。
持斧甲士還沒有將大斧拔出,胳膊就被金軍斬斷。手臂還沒有落地,四名靖難軍齊齊上前,骨朵瓜錘如同雨點一般將那名金軍砸翻在地。
“護住城門!”
“醃臢鳥廝……”
“死開!!!”
廝殺聲中,黃亨三與最後一名親衛來到了大門前。
果真不出其所料,門洞內部雖然有條石,卻沒有壘在城門上,除了巨大的門栓以外,隻有十餘根原木支在門上,以作阻擋。
黃亨三見狀卻是心中一顫。
靖難大軍根本沒想過固守城池,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衝著出城反擊去的!
黃亨三與親衛手中不停,連著砍飛兩根頂門棍,卻聽身後一陣角聲,隨後馬蹄轟然。
餘光看去,隻見一麵辛字大旗正在急速趕來。
而五步外,一個纖細的身影已經近在眼前了!
徐爾雅並沒有與金軍硬拚的意思,她在混戰一開始就躲在了一旁,暗中關注戰局,原本還以為沒有自己的事情了,然而看到那名金軍將領向著城門洞跑去,心中一急,同樣拎著瓜錘,悄悄的從戰場側方迂回,跟了過去。
徐爾雅沒有像其餘軍士一樣,動手時還得大喊大叫的給自己壯膽,而是想要再次發揮偷襲的優勢,給黃亨三一悶棍,然而她卻沒想到這名金軍悍將如此機敏,當即立在原地,有些慌亂。
黃亨三示意親衛繼續破壞頂門棍,他則揮舞著大斧迎向徐爾雅。
“小娘子,不好好在家繡花,為何出來領死!”黃亨三口中喝罵,大斧隨手一劈。
徐爾雅的盾牌在剛剛的躲避時已經遺失了,此時手中隻有一根瓜錘,麵對當頭劈下的戰斧根本不敢用小身板來試一試軍中悍將的手段,立即轉身就跑。
咣的一聲巨響,大斧貼著徐爾雅的衣角略過,將地上的青石板劈成了數塊。
黃亨三雖然是悍將,卻也是身披重甲戰鬥了許久,又被厲金刀追著打,身上更是受了許多傷,早就已經疲憊,此時麵對一名身輕如燕扭頭就跑的小娘子,卻也真的沒有什麼辦法。
然而就在黃亨三止步時,徐爾雅又停住了腳步,在十步外似乎挑釁一般揮動瓜錘,遙遙一指。
黃亨三沒搭理這種低劣的挑釁,轉身想要繼續去開大門,卻又聽到身後腳步聲響起,徐爾雅又鬼鬼祟祟的跟了上來。
這下子黃亨三是徹底怒了:“你這小潑婦,爺爺想要饒你一命,你還給老子上臉,既如此,就留在這裡吧!”
說罷,黃亨三奮起雙臂,不顧肩膀的疼痛,將手中大斧甩了出去,隨即凝聚力氣,邁開大步,如同炮彈般衝了出去。
徐爾雅就地翻滾,躲開了飛過來的大斧,然而剛剛起身,就見黃亨三猶如暴怒的公牛一般衝上來,不由得大駭。
然而徐爾雅畢竟經曆過兩次滅門之難,再加上在軍中幾個月的曆練,雖然此時驚駭,卻還是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向後逃去。
畢竟徐爾雅的目的並不是殺掉這兩名金軍甲士,而是拖延時間即可。
可她還沒有站起身,黃亨三已經追至身前,一絲猶豫都沒有,側身一腳當胸踹去。
兩人相距不到兩步,徐爾雅向後躲避的同時,並沒有試圖用瓜錘砸對方的小腿,而是左手揚起,將一直攥著的紙包扔向黃亨三的大臉。
距離太近了,徐爾雅與黃亨三都沒有躲開。
黃亨三的力道使岔了,徐爾雅雖被踹得向後退了幾步,麵容雖然有些扭曲,可看起來並無大礙。
而黃亨三可慘了,紙包在他的大臉上碎開,綻放出一團白色的煙霧,這名悍勇的將軍當即就迷了眼。
“咳咳……石灰……咳咳……小婊子好毒的心思!”黃亨三老淚縱橫,不止眼睛睜都睜不開,呼吸都有些困難,連連咳嗦。
這包生石灰並不是徐爾雅早早就預備好的。備戰的時間太緊了,今早戰地醫院才開張,大量的金瘡藥都是現配的,而在配方中,徐爾雅看見了一筐筐的生石灰。
身為女子在軍中廝混,即便靖難大軍的軍紀十分優良,軍醫也受到最嚴格的保護,但徐爾雅有時還會擔心遭遇不諧之事,也因此她包了幾包生石灰貼身而放,以作備用。
剛才混戰時還擔心誤傷友軍,現在就無所謂了。
徐爾雅也咳嗦了幾下,揉了揉肚子,惡狠狠的看著正在拔出佩刀胡亂揮舞的黃亨三:“金賊!你可曾想過也有今日?!害我全家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黃亨三的親衛見狀也不再試圖開門,回身向徐爾雅衝來。
“阿四……咳咳……不要管我……開門……咳咳。”黃亨三努力試圖睜開眼睛,卻隻能在眼睛縫隙中看見兩道模糊的身影。
那名叫阿四的親衛如何能坐視自家猛安被屠戮?他隻想迅速結果了這個小娘,然後再去破門。
阿四已經力戰了半晌,知道自身體力上的短板,所以先將大斧扔到一旁,拔出了腰刀,直刺而出。
徐爾雅根本不敢與金軍正麵作戰,一邊作勢揚手,一邊撒腿就跑。
當然,徐爾雅也不是亂跑,她直奔到了黃亨三的旁邊,先是順道給了他拿腰刀的胳膊一錘,然後與那名親衛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第二圈的時候,徐爾雅將黃亨三掉落在地的大斧踹到了一旁。
第三圈的時候,徐爾雅隔著黃亨三,再次向那名阿四扔出一包生石灰。這次運氣差了點,沒有命中阿四,卻再次糊了黃亨三一臉。
黃亨三捂著手臂,強自壓抑著疼痛,努力眯起眼睛辨彆著繞圈圈的兩道身影。卻不成想當頭又是一包生石灰,也顧不得隻能用菜籽油洗眼了,當即用手揉搓。
“啊!!!小婊子,有種你彆跑!”阿四氣得哇哇大叫。
“呼呼……有種你彆追!”徐爾雅喘著粗氣回嘴道。
“太尉,是我!”阿四冷靜了一下,伸手捉住了黃亨三的胳膊,將他向身後拉去。卻不料黃亨三被拉了個趔趄,連帶著阿四也腳步踉蹌起來。
徐爾雅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趁阿四轉身平衡身體的機會,徐爾雅柳眉倒豎,欺身向前高高躍起,雙手握緊瓜錘奮力砸下。
戰錘的缺點就是重心過於靠前,雖然威力驚人,也是破甲利器,卻是揮舞出去簡單,收回來困難。所謂一錘子買賣,一錘揮出去,你不死我就得死。
阿四剛剛將踉踉蹌蹌的黃亨三拉到身側,並且平衡住身體,扭頭就發現黃銅的錘頭已經近在眼前,大驚之下,卻根本來不及阻擋,麵門額頭就遭遇重重一擊。
“啊!!!賊婆娘!”即便遭此重創,阿四卻沒有像黃亨三一樣摔倒,而是退後幾步後站穩了身體。
可徐爾雅卻不會放過他,開始痛打落水狗。
不到八十公分長的瓜錘高高揚起,連續砸在了阿四的腦袋上,徐爾雅如同一名在烈日下揮舞鋤頭的勤勞農夫一般,將魏如君教導的粗淺武藝發揮到了極致,一錘接一錘不斷麾下。
阿四每次想要反擊,都會被頭上的劇痛打斷,不過片刻,他手中的腰刀拿捏不住,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呀!”徐爾雅一聲嬌喝,再次全力揮舞戰錘,一錘砸到了阿四的臉上,將其砸翻在地。
正準備再補上兩錘,她就隻聽身側一陣虎吼,雙目流淚一頭白的黃亨三橫著雙臂撲了過來。
徐爾雅措手不及,被撲倒在地。
瓜錘掉落,兩人滾在了一起,黃亨三的力量與體質有絕對的優勢,即便雙眼模糊一片,隻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卻也直接將徐爾雅壓在身下,雙手亂抓,試圖扼住她的脖子。
“賤婢!壞我大事!”
千鈞一發之間,徐爾雅努力找著反擊的手段,終於摸到腰間一片涼意。
一把解腕尖刀。
正是之前捅死杜康的那一把,徐爾雅將其清洗之後,還沒來得及處置,金軍就殺了過來,她隨手將其彆在腰間的束帶上。
經曆了激烈的戰鬥後,這把彆的不是很緊的短刀竟然沒有遺失。
“賤婢!賤……”
徐爾雅低頭咬住黃亨三的手指,借著他收回的力量,仰起了上半身,右手奮力將短刀插進了對方的脖子裡。
“嗬嗬……”黃亨三喉嚨中發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喘息聲,睜大了灰白的雙眼,滿臉不甘。
短刀緩緩旋轉,伴隨著軟骨碎裂的聲音,大量的鮮血湧出,黃亨三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
“姑奶奶叫徐爾雅!”徐爾雅惡狠狠的說道:“到了閻王爺那,彆忘了是誰宰了你!告訴我兩位阿爺阿娘,我又將金賊送到下麵了!”
噗通一聲,黃亨三的屍首栽倒在地。
徐爾雅躺在地上,胸口用力起伏,仿佛想將這一輩子的空氣都吸進肺裡。
十五歲的少女有些想哭,卻發現自己沒有哭的欲望。
不應該啊,自己明明應該會大哭一場的。
徐爾雅歪頭看向死不瞑目的黃亨三,突然發覺自己連一絲恐懼都沒有。心中瞬間有了一絲明悟。
這個殘酷的世界,她終究是開始適應了。
少頃,門洞外的喊殺聲也停止了,辛棄疾親自率兵來檢查城門情況,卻隻見徐爾雅腰間彆著瓜錘,手中提著兩顆頭顱,昂首走出。
“徐醫官……”辛棄疾在馬上拱了拱手,儘管他是靖難大軍的主將之一,同時也是破軍殺賊的悍將,麵對如此怪異情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其中一顆應該是將領的,你看著辦吧。”徐爾雅將首級遞了出去。
徐爾雅沒管接下來的事情,也不顧周圍靖難軍的目光,從容向一名甲士走去,將彆在腰間的瓜錘遞了出去:“謝謝你的武器。”
“折煞小人了……”那名甲士見周遭目光都望向自己,既是榮幸又是羞愧,雙手接過之後躬了躬身,扭頭去尋自家長官去了。
徐爾雅環視一圈,見還是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又是柳眉倒豎:“都愣著乾什麼?該迎敵的迎敵,有傷的去找郎中,閒的沒事的搬重傷員,難道事事都讓我一個女子去做嗎?”
聲音婉轉動人,可這話卻比什麼都管用。
靖難軍甲士當即轟然,忙碌起來。
“將這賊子的大旗與頭顱都掛在城頭,給金賊看看!”辛棄疾望了望徐爾雅的背影,將手中頭顱遞給身邊親衛。
“我就不信金賊還能打下去!”
今天二合一,七千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