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的變化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劉淮手令剛剛被快馬帶出營寨的時候,身處濠州的靖難大軍主力就已經開始了行動。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支斥候隊伍發現了糧車的痕跡,隨後就派遣士卒上報回來,待到有都頭率領兵馬趕到的時候,三人的斥候竟然消失不見了。
雖然有遮掩的痕跡,但軍中還是有善於追蹤的高手,順著痕跡一路尋找,很快就在山間找到了一處莊園。
都頭前去叫門,卻被一陣箭雨射了回來,說什麼是定遠陳氏的莊園,不得入內。
那名都頭氣急,卻知道這麼大的莊園不是自家一個都能奈何的,隻能一邊在山口駐紮,一邊派遣軍使向後通報。
正在召集州中耋老來商議的楊抗聽聞此事也不敢怠慢,直接帶著幾名陳氏族人去了莊園。
然後就渺無音訊了。
這下子連陸遊都懵了。
楊抗的淮南轉運副使官職還沒有擼呢!這陳氏這麼大的膽子,連轉運使也他媽敢扣?!
想造反嗎?
辛棄疾親自帶領親衛上門嗬斥,卻又被阻攔,與小型城池無異的莊園院牆上甚至射下來書信,說是要與陸遊一敘。
淮西陳氏世代詩書傳家,不認什麼姓辛的北人。
合著你們不止想要扣留楊抗,還想將陸遊騙進去扣住?!
這下子辛棄疾算是徹底不耐,並且瞬間憤怒,不顧夜間,直接率本部兵馬攻了進去。
陳氏的莊戶最多也就是跟各路盜匪過過招的水平,哪裡能跟正經大軍廝殺,很快就有甲士登上了院牆,並且從內部打開了莊園大門。
待到抓住幾個頭頭腦腦之後,辛棄疾才明白了這些王八蛋是發什麼瘋。
類似這種地主豪強之家往往都在山中有莊園,金軍一來,陳氏就逃到了山中莊園躲避。
金軍潰敗開始收縮兵力之後,他們就憑借著本土優勢開始撈好處,趁亂將定遠縣中的糧食全都卷跑了。
倒不是說陳氏家大業大,需要喂很多張嘴,而是說宋國不抑兼並,而每次大災之後糧食必定是不夠的,控製糧食正是地主豪強新一輪兼並的開始。
等到中產之家口糧耗儘之後,饕餮盛宴就開始了。
如果單單是這樣,在前一日辛棄疾與陸遊唱完雙簧,楊抗開始出頭之後,陳氏就算再猖狂,也要給轉運使麵子,將大半糧食吐出來,不至於將事情鬨到這種程度。
可是守在莊園在山中必經之路的家奴莊戶卻是跋扈慣了,在三名靖難軍斥候循著大車蹤跡沿山道追蹤之時,十幾名莊戶二話不說,直接用強弩攢射。
三名沒有披甲的斥候瞬間喪命。
有了人命官司,事情就難辦了。
一開始陳家掌舵的耋老還對弄死三個丘八而無所謂,大不了親自去賠罪,但他很快就打聽出了靖難大軍的來曆,並且立即就意識到要有大麻煩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麵陳家根本不在怕的,大家都是大宋有頭臉的人物,哪裡會因為三條人命翻臉?
到時候自然會有位高權重之人勸說軍隊,讓他們以大局為重,相忍為國。
但外軍就不是這樣了。
他們在宋國沒有牽扯,有的隻是彼此袍澤,翻臉就翻臉,哪怕屠了一家土豪劣紳又能如何?朝廷難道就能為這點破事讓有功軍將寒心嗎?
到時候自然會有位高權重之人勸說陳家,讓他們以大局為重,相忍為國。
對於宋國來說,這無關對錯,隻是基於統戰價值不同所產生的必然選擇罷了。
囂張跋扈,揚言能殺一路轉運使的吳玠可以安穩當他的太尉;而一生恭謹,任中樞拿捏的嶽飛卻隻能慘死風波亭,就是這個道理了。
當楊抗來到陳氏莊園,看到那三具斥候的屍首之後,同樣麻了爪子,當即就有拱手告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