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大軍以數千兵馬直麵徒單貞三個萬戶,即便有退回山東的武成軍援助,這仗也是根本打不了的。
下邳再堅固也不成,因為短時間內,宋國這邊是不會有援軍的。
劉淮也是心憂不已,然而經曆大戰,靖難大軍也得需要休整。
一路向北接收失地是一回事,再跟金國精銳三萬戶死磕一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淮東金軍後路被斷,倉惶後撤時幾乎是唯一一個機會,窗口期隻在那幾天而已,隻要追上去,就可以對金軍展開前後夾擊。
但這個機會現在已經被生生浪費掉了。
想到此處,劉淮撫著腰間的長劍,失去了說話的欲望,隻是望著越來越近的建康城出神。
建康城雖然已經不似魏晉隋唐時期那般險要,卻還是一座雄偉的大城,算上周邊人口高達五十萬,阡陌交通,人流如織,即便是戰事剛剛結束,也是一片繁華的景象,竟讓人看不出戰火曾經燃燒到了大江北岸。
建康城中,正是繁花似錦,烈火烹油的景象,因為官家與諸位相公重臣已經在前幾日就抵達了建康,而且趙官家更是打出了禦駕親征的旗號,著實讓士民振奮不已。
待到巢縣大捷的消息傳開之後,建康城中更是沸騰,之前稍稍蕭瑟的市場再次活躍起來,無數文人墨客寫下歌功頌德的詩歌,各個祥瑞也是頻頻出現,也不知道真的是確有其事,還是有人有所編造。
然而當宮中內官將一頭白鹿珍而重之的牽到內城,並且給予那名雖然穿著破衣服,但看起來就很富態的老者恩蔭了一子之後,建康城中的氣氛更熱烈了。
有手段的速速尋找或者創造祥瑞。
沒有手段也想要獲得這個跨越階級的機會,紛紛吟詩作賦,訴說官家恩德,就連那些江湖上亂竄的雜耍班子也知道舉個什麼‘大宋萬年,官家永壽’的旗杆子賣弄。
建康城西,靠近西市的一處占地廣闊的庭院,門口有兵丁把守。
此地正是為各級考試舉行彆頭試的場所,名字喚作彆試所。
一名身著朱紫的文官大員從彆試所中邁著四方步緩緩走出,聽著喧鬨的西市,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跟在其身後的一名較為年輕的官員迅速察覺到上官的不悅,上前一步說道:“相公,下官現在就派遣軍士,去驅逐那些戲子。”
原本這是拍馬屁的行為,卻意外的拍到了馬腿上。
“魏杞!”身披紫袍的大員勃然大怒,並且直接嗬斥:“我現在是建康府留守,已經不是相公了,你若再胡言亂語,你這太府寺主簿就莫要當了!”
一番官威十足的話說出口,魏杞身後的幾名綠袍官吏已經汗流浹背,幾欲下跪叩首了。
而魏杞卻是麵容不變,乃至於有些一臉正氣的說道:“湯相公貶謫因為何事,天下知之,天下冤之,即便此時稍有挫折,來日也必將起複。更何況在下吏眼中,滿朝文武,唯有湯相公乃是真相公,如何擔不起一個稱謂?”
那名身著紫袍的官員,也就是在秦檜死後,完顏亮南侵已經成為定局的情況下,依然能鬥倒主戰派赤幟張浚,並且成為獨相的湯思退了。
當然,這廝在完顏亮已經聚集兵馬後還想著議和,甚至還想要通過廢除武備的手段來阻止開戰,屬實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也因此,戰端一開,湯思退幾乎被所有人所厭惡,並且迅速被貶斥成了建康留守。
這並不是湯思退一個人的失敗,而是整個主和派的失勢。
其中理由卻不是什麼主戰派出了個頂梁柱,而是因為金國不給他們臉。
而現在形勢有些變化。
金國大敗,是不是說明他們不想給臉也得給了?!
而朝中最大的主和派是誰?
就是皇帝趙構本人!
主和派上頭是有人的!
也因此,在主和派隻是被臨時排擠的情況下,有人來燒冷灶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
麵對恭維,湯思退隻是冷哼一聲,隨後揭過這個話題:“西市即便煩擾,卻是歌頌官家恩德,哪裡能驅逐?魏主簿,你若是有心,還不如放在剛剛交待給你的差事上。”
魏杞躬身行禮:“相公安心,下吏絕對辦得萬無一失。”
湯思退點頭,隨後轉身,隻剩下一句話幽幽傳來:“一群兵痞,以為打了一場勝仗就可以為所欲為,若不殺殺他們的銳氣,豈不是要翻天?!”
魏杞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恍若未聞,隻有西市越來越洪亮的鑼鼓聲與叫好聲不斷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