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巧是南風,艦船在運河上行進速度飛快,到了第二天,三艘艦船就抵達了東平軍駐紮的寶應縣。
隨後,鄭一奇帶著十餘名醫官還有二十餘名文吏從船上走了下來。
這些人並不是從此之後就被調到東平軍中了,而是靖難大軍抽調骨乾,來幫助東平軍來進行軍隊建設的,到時候還是得回去的。
鄭一奇帶著一行人出示腰牌,進入了東平軍的大營,剛剛抵達帥帳左近,就聽到爭執之聲從其中傳出。
蕭恩扶刀站在帥帳門口,麵容有些尷尬,卻還是接過了鄭一奇遞來的軍令回執,隨後指了指帥帳之旁的帳篷:“諸位,還請在側邊稍待,稍後有人會奉上吃食茶水。”
鄭一奇拱了拱手:“蕭總管不必如此多禮,這是何人在帥帳中喧嘩?”
蕭恩見其餘幾人都去了側手邊營帳,隨後方才苦笑說道:“還能是誰,陳相公唄。”
鄭一奇瞥了一眼帥帳,低聲詢問道:“是因為清理屯田不順嗎?”
蕭恩欲言又止,隻是搖頭。
而在帥帳之中,張白魚麵色如常,俊秀的臉上猶如鐵鑄般無悲無喜,隻是端著一杯茶盞自顧自飲著。
陳俊卿則是不複平日裡的儒雅之態,麵色漲紅,指著張白魚的手指都在顫抖。
“張白魚!張四郎!你可聽明白老夫所說的話了?!”
張白魚將茶盞放回桌子上,點了點頭,淡淡說道:“不隻是聽明白了,而且明白此番度田不順的源頭在哪裡了。”
陳俊卿一愣,隨後勃然大怒:“你是在說源頭在我嗎?是在說老夫德不配位,在說老夫昏聵無能?”
“不。”張白魚將劉淮那副動不動就氣死人的態度學了個十成十,淡然搖頭說道:“我說的可不單單是陳相公你。”
“你!”陳俊卿更加勃然。
“除了陳相公之外,還有在春耕時候征發兵馬的張浚張相公,還有為地方豪強張目的邵宏淵邵總管,還有前日在我麵前無禮,被我揍了個半死的賈和仲賈老二。”
張白魚再次給自己倒滿了茶盞,抬頭看向陳俊卿的雙眼:“我們靖難大軍中有句話說的不錯。你們就是這漢家天下中分為二,紛亂至此的源頭。”
聽到這裡,陳俊卿反而平靜了下來,看著張白魚仿佛在看一個瘋子:“也就是說,天下一心為公的能臣賢臣隻有你一人嗎?”
張白魚搖頭,誠懇說道:“陳相公,依我所見,我家都統郎君為天下豪傑,可是創造時勢。
而忠義軍的魏公,當今的虞相公,皆是可以繼往開來的人物。
其餘敢為天下赴死之人,如我父;如李道李統製;如時俊時統製。雖是無力,卻是有心,當名垂青史,為天下唱。
而如張浚張相公那般無能廢物;如邵宏淵那般貪鄙趨利;如賈和仲那般懦弱狷狂。
還有如陳相公這般束手束腳,珍惜羽毛,沽名釣譽,不僅僅不敢任事,乃至於此時將我這等為了做事將生死置之度外之人訓斥一頓。如何讓我看得起呢?”
陳俊卿再次劇烈顫抖起來,差點沒被氣死。
張白魚言語依舊誠懇:“陳相公,如果你真的沒有擔當,我勸一句,真的不如辭官歸隱田園,含飴弄孫,舞動筆墨,說不得千載之後,還能有一二文名,也省得在這裡與我置氣。”
陳俊卿原地晃了晃,冷笑說道:“然後這兩淮事,就由你說了算,你就派遣那些女真人,將所有不聽話的文華之家全都打殺了?”
張白魚沒有上當:“陳相公你在說什麼胡話,我這裡哪有什麼女真兵?東平軍都是漢家兒郎,你若是再行汙蔑,可莫怪末將說話更難聽了。”
這就是兩人在此爭論的根源了。
有幾股女真騎兵在兩淮遊蕩,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這支女真騎兵不單單劫掠大戶,並且經常將一家男丁殺個精光,手段可謂殘暴至極。
陳俊卿自然不是傻子,前幾天剛說了這個地主是度田阻力,那個大戶朝中有人,正在為難,隔了幾天女真騎兵就找上門去,直接將阻礙清掃乾淨,他不生疑就見鬼了!
張白魚直接一推六二五,東平軍這些時日也殺了不少小型豪強,剿滅了許多盜賊,你總不能說我同樣在做此事,就將我跟女真賊人混為一談吧?!
小心我上疏告你誹謗。
至於為什麼女真人要劫掠大戶,太簡單了,現在兩淮都被打爛了,普通百姓哪有油水?不從地主豪強手裡搶,難道還挨家挨戶剔骨頭嗎?
一開始陳俊卿還有些將信將疑,但讓東平軍前去剿滅女真騎兵的時候,張白魚直接大搖其頭,嚴詞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