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軍在那日突襲徒單貞的時候,馬軍損失慘重,根本追不上來去如風的女真騎兵。
陳俊卿聽罷之後都傻了。
我雖然不知兵,但你張白魚這番托詞可就太過分了!
兩淮水網縱橫,你們東平軍可是有大量艦船的,在這種地方說捉不住女真騎兵,你在開什麼玩笑?
陳俊卿知道自己沒辦法對付這種外樣軍頭,當即就調動淮東大軍保存最為完整的賈和仲所部,北上清繳女真騎兵。
然而賈和仲剛剛拔營,之前還說東平軍中騎兵不足的張白魚就直接親率五十騎出發,夜間踹了賈和仲的大營,直接將賈老二這廝從小妾的懷裡拽了出來,捉回到了東平軍隊大營。
東平軍為什麼損失慘重,就是因為這王八犢子見死不救!
一定要活剮了這廝!
陳俊卿得知之後,再次大驚失色,連忙親自來阻止,好歹保住了賈和仲的一條性命。
但死罪能免,活罪難逃。
當著陳俊卿的麵,張白魚親自抽了賈和仲三十鞭子,並且放下了狠話,再次見麵,還有三十鞭子等著他。
賈和仲就這樣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打,又被攆了回去。
陳俊卿徹底怒了,想要召邵宏淵來,軍使剛剛出發,就被東平軍的馬軍連人帶信擒拿了回來。
這下子,陳俊卿總算是忍耐不住了,直接來到張白魚的大帳中,向其作了質問。
張白魚根本懶得去反駁陳俊卿的誅心之言,而是從實際出發,讓陳俊卿剛剛趁著這等好機會,速速完成度田與均田,將生米煮成熟飯。而不是在此跟他饒舌。
臟活累活都主動替你乾了,然後你還在這裡唧唧歪歪,還要不要承擔相公的責任了?
張白魚之所以覺得時間如此緊迫,不僅僅是因為說不定哪天靖難大軍就回山東了,更重要的是張浚這廝是真的能折騰。
選健勇組建新軍,與招撫流民恢複生產,這本來就是相悖的兩件事。
就比如蘇寬等人,這還是正經有軍職的小軍官,聽到能授田的消息後,依舊脫離了軍中,準備去當小地主,更何況那些沒有上陣經驗的普通百姓了。
淮東度田的事情如此困難,首先就是各地豪強士族明裡暗裡的反撲,典論等人挑幾個典型殺雞儆猴還可以,總共二百騎,哪裡能將整個淮東的地主全都殺光。
其次就是張浚了,他實在是過於眼高手低,隻是一味的向屬吏官員加派任務,而那些官員也不會特彆上心,至於軍頭則是拿著相公鈞旨開始強拉壯丁。
這他媽是春耕之時。
照張浚這種搞法,早晚會出大亂子!
見張白魚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陳俊卿長長歎了一口氣:“剛則易折,張四郎,還有你那位都統郎君,且好自為之吧。”
說著,陳俊卿一邊搖頭,一邊向著帥帳大門走去。
而張白魚也不起身相送,隻是冷冷說道:“陳相公,我雖是小輩,但有一句我家都統郎君的話,還是能教教你的。”
“大丈夫行事,哪能隻看利害,不論對錯呢?”
陳俊卿腳步一頓,隨後大踏步的離開了。
他的兒子陳守膽戰心驚的站在帥帳之外,跟著自家父親回到了官署之後方才說道:“張白魚這廝當真是無君無父!大人該上疏彈劾於他,孩兒就不信這廝還有膽量造反!父親消消氣,莫要跟這廝一般見識。”
陳俊卿抬起頭來,好奇的看著自家二兒子:“二郎,你從哪裡看到老夫生氣了?”
陳守瞠目結舌。
見兒子如此作態,陳俊卿隻能將話說得更明白了一些:“張四郎做事不惜身,但事情卻是太大了,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深恨於他,就算是老夫也擋不住這麼多人。
他之所以不怕,是因為做完之後,就可以拍拍屁股回山東了,但老夫還是怕的。若不阻止他,不跟他決裂,江南兩淮的怨氣都在老夫身上,老夫這把老骨頭可是承受不住的。”
“至於張四郎做的事情,無關對錯,他有他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但淮東千萬百姓能活下來,到底還是要因為他的恩德。”
陳俊卿說完,揮手把依舊目瞪口呆中的二兒子轟了出去:“管好嘴巴,召集屬吏,莫要辜負了張四郎給咱們撕扯出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