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不發動的原因很簡單。
他在等待一個時機。
現在主戰派雖然勢大,但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主守派,他們並不是想要北伐,而是想要在兩淮與荊襄建立穩固的防線,從而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為首之人就是當朝宰執陳康伯。
而剩下的主戰派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支持張浚複相,主持荊襄兩淮;另一部分則是支持巢縣之戰的帥臣虞允文,希望他的出鎮兩淮,與山東配合進行北伐。
主戰派的勢力再大,這麼碎成一地,也不可能正麵擊敗主和派。
更何況還有趙構拉偏架。
所以,虞允文是不能直接進攻張浚的,他在等主和派進攻,從而渾水摸魚。
虞允文也是著急,但他知道,在主戰派的勢力越來越大的今日,主和派肯定更著急。
而在三月二十一日,虞允文所等待的機會終於到了。
湖北、京西宣諭使汪澈受詔入京,抵達建康,並且宣麻拜相,為參知政事。
汪澈今年五十四歲,正是政治生涯的黃金時代,而他的派彆同樣十分明顯,乃是如假包換的主戰派。
事實上,如果汪澈不是主戰派,那麼在完顏亮南侵的時候,他就不會被派往荊襄,成了一路帥臣,居中調動成閔與吳拱了。
作為在十年前就提出要搞軍備,整頓兩淮荊襄兵馬,並且與湯思退互為政敵的鐵杆主戰派,汪澈的拜相使得朝野震動,弄不清風向究竟在何方。
難道汪澈要成為江淮宣撫使了?
但事實上,趙構此舉卻不是為了北伐收複失地,而是為了讓陳康伯與汪澈配合,使他能順順當當的禪位。
然而十分黑色幽默的是,主戰派勢力的大漲使得主和派有些應激反應。
湯思退迅速意識到,如果再不行動,那就真的沒機會了。
第二日,就在汪澈還沒有理清楚政局的時候,起居舍人兼權中書舍人,劉子羽的大兒子劉珙就鬨出了幺蛾子。
趙構已經想要回臨安了,但他在走之前,必須得將兩淮的軍務安置妥當才行。
也因此,趙構下詔,以楊沂中為江淮宣撫使,但是掌管起草聖旨的劉珙卻是根本不寫,封駁了回去。
幾次之後,內官張去為配合湯思退,前來嗬斥劉珙。
而劉珙為人剛直異常,見到是張去為這廝來逼迫他草擬這種旨意,立即勃然大怒,奮筆疾書,寫下了彈劾千字文。
中心意思很明白。
現在國家殘破,像江淮宣撫使這種位置,應該讓有本事的人出鎮。
楊沂中的本事如何先不論,之前他就因為職權過重而被解除過要職,這是官家的良苦用心,意在保全於他,如何要此時前功儘棄呢?
如果認為虞允文的資曆不深,那麼就應該選擇一個資曆深,而且老成持重之人來主政才對。
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
雖然攻擊楊沂中是政治正確,但將話說的這麼明白,明擺著說楊沂中沒本事,那也真的算你劉珙有種。
而且,你說的老成持重資曆深之人是誰?那個超過了楊沂中與虞允文之人是誰?你敢說明白嗎?
沒關係,你不說明白,自然有人替你說明白。
湯思退等人趁機上書,彈劾張浚結交黨羽,甚至連中書舍人這等人物都能拉攏過去,讓官家聖旨都無法起草,長久以往,國將不國啊!
趙構也是十分憤怒,直接找來了宰相陳康伯:“劉珙的父親劉子羽是張浚所推薦的,劉珙這廝的行為就是為張浚張目!他是中書舍人!竟然為外臣張目!”
話說得很重,但陳康伯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之人,他立即安撫住趙構,並且親自去找劉珙,讓他起草任命楊沂中的文書。
陳康伯親自勸說劉珙,再這麼下去,肯定要連累張浚了。
劉珙也知道自己似乎捅了個大簍子,但事到如今,若是退縮了,反而會真的害了張浚,也因此,他隻能硬著頭皮表示,這是為了國家,不是為了張浚!
陳康伯麵對這個強種也沒法子了,隻能拂袖而去。
就當劉珙回家收拾東西,準備被流放的時候,此事竟然偃旗息鼓了。
也不知道楊沂中飄了還是真的老邁昏聵,他竟然準備讓趙密帶著步軍司到楚州去打前站。
這就有些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