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密呆愣片刻,渾身打了個激靈:“是虞允文虞相公……是主戰的那群人。”
湯思退恨恨說道:“劉淮此人,是標準的起於微末,除了兵馬沒有其餘之人,不足為慮。但是主戰的那些人不一樣,他們有官職,有宗族,有勢力,可以不用刀子就辦成事情,即便在這建康城中,也有的是他們的人。”
趙密喃喃說道:“湯相公,你是說……”
湯思退大踏步的向外走著:“如果咱們動作慢一些,金主沒準已經被偷出去了!趙將軍,如果你用一千兵馬押運金主,那麼萬無一失,天下沒有人能在一千戰兵的眼皮子底下將人偷走,但在城中某個衙門內院子中,手段就太多了!”
說到最後,湯思退已經跨過了院門,回頭見到趙密依舊是那副受到信息衝擊的模樣,不由得大聲說道:“趙將軍,你還在等什麼?!快隨老夫來!”
趙密再次打了個激靈,隨後忙不迭的向前跑去。
由不得湯思退不著急。
這可是主和派與主戰派之間的鬥爭,是要為了各個官位你死我活的。
彆的不說,如果真的讓金國開打內戰,宋國占據了戰略優勢,那麼湯思退這個主和派大頭目什麼時候才能複相?
兩人帶著幾名隨從侍衛,一路快馬加鞭來到了步軍司衙門,此時衙役弓手已經將此地圍了起來,而步軍司的軍官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正在與領頭的小吏理論,似乎馬上就要動手了。
“住手!”趙密連連喝止,隨後帶著湯思退越眾而出,來到了衙門口。
“俺派遣來的那群人呢?”一邊走,趙密一邊大聲詢問。
那名軍官有些摸不著頭腦:“正在後援,幾十個兄弟都在那裡。”
趙密聞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隨後也不顧什麼禮節,大踏步的來到了後援,挨個囚車與馬車看了個遍之後,方才有些放心之態,回頭對著湯思退說道:“湯相公請看,並無什麼岔子。”
湯思退見狀同樣放下心來,如同虛脫一般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連連喘氣。
在各自沉默片刻之後,湯思退與趙密來到另一間偏房之中,揮手將其餘人攆走後,湯思退正色對趙密說道:“今日出發,這是官家旨意,此時已經不可抗辯,必須要走。”
見趙密欲言又止,湯思退繼續說道:“老夫知道你的為難,但此時應該讓那一千大軍回來,與將軍彙合,既然現在他們沒有遭到襲擊,那麼將軍的推測就有些疏漏。此時將金主護在大軍之中,反而是最安全的。”
趙密苦笑點頭,心中對湯思退頗有些不以為然。
湯思退不是武人,不知兵事,心中老是以為想要對抗千人大軍,就必須找出另一支千人大軍。
他的邏輯就在於整個江南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聚集起來另一支千人大軍,所以不可能來劫走完顏亮。
但趙密卻知道,賬不是這麼算的。
能對抗千人大軍的不是另一支千人大軍,而是另一支具有千人大軍戰力的兵馬。
靖難大軍的驕兵悍將那可是真正與金軍在沙場上打過戰略決戰的猛人,哪裡是殿前司這些兵馬能抵擋的?
沒有番上製度的禁軍怎麼可能打得過邊軍?
劉淮很有可能集結二百甲騎,就將他們這一千人蹉踏了!
然而湯思退卻是有一言說的十分在理。
官家通過宰執所下的正經旨意乃是今日啟程,那麼即便可以拖延,但也必須在今日啟程,否則就成了抗旨,到時候湯思退會第一個不答應!
“湯相公放心,俺已經給俺的心腹下令,讓他到了午後就止步紮營,在雙橋鎮周邊等俺。”
“而若是遭遇了襲擊,則要迅速回報。”
“現在既然還沒有回報,那麼就說明沒有出事。”
趙密也說不清此時的心情了。
他既害怕有兵馬來突襲,將完顏亮劫走,卻又擔心思量落空,到時候平白浪費力氣是小事,捉不到抓手去反咬楊沂中,就真的要去兩淮前線送死了!
湯思退聞言也是有些惱怒,覺得此番失態全是因為這廝疑神疑鬼,立即拂袖說道:“既然是趙將軍杞人憂天,那就速速押送金主上路吧。”
趙密搖頭:“還望相公能再寬限一個時辰,末將今日一定會上路的。”
湯思退剛要勃然,然而想到這裡是建康城,畢竟有自己的牽扯,還是強行摁住了心中的憤怒,冷冷說道:“我這裡有三百弓手衙役,全都與你。護送你到了雙橋鎮,與你的大軍彙合後再回來。趙將軍,你可以聯絡州縣作接應,可千萬莫要出岔子。”
說罷,湯思退直接坐到了椅子上,大有今日一定要親自將趙密送走的模樣。
趙密卻是長長舒了口氣之餘,厚著臉皮坐到了湯思退身側:“相公安心,隻要到了丹陽,就可以全軍上船,到時候沿著運河一路南下,就可以直達臨安,一切萬無一失。”
湯思退表情稍稍緩和:“但願吧。”
與此同時,步軍司副將田卓已經率領大軍抵達了雙橋鎮,卻並沒有按照趙密的命令止步紮營,隻是稍作歇息,就繼續率軍向著丹陽而去。
“太尉不是有令,讓咱們在雙橋鎮紮營嗎?”
有趙密的心腹詢問。
田卓卻立即嗬斥了回去:“太尉既然讓我來統軍,自然有所考量,咱們繼續前進!”
麵對這名趙密心腹中的心腹,其餘人不敢說什麼,隻能拱手應命。
一千兵馬繼續滾滾向東,而田卓在嚴肅嗬斥幾名軍官維持大軍行動之後,又一臉諂媚的看向身側親兵打扮的楊倓:“楊二哥,這樣便可以了吧。”
楊倓矜持的點了點頭:“阿卓,你放心,隻要你能站到我父親一方,收拾掉趙密,不止安然無憂,更是有高官顯爵得享。”
田卓當即大喜,隻覺得渾身骨頭都輕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