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到底是怎麼下的呢?’
東坡書院,海瑞一個人站在屋內,回憶著那晚宴飲的過程,思索著凶手下毒的手法。
這幾日,他馬不停蹄,先去請各方出麵,協助搜索,當真的抓捕到在書院外窺視的安南女子後,海瑞依舊沒有覺得大功告成,而是去往府衙,以《大明律》勸諫官員不要大刑逼供,屈打成招,得知府尊接受後,又趕回書院,在現場思考起凶手下毒的辦法。
那晚海瑞也在場,十分沉默,是唯一滴酒未沾的人。
他一向如此,與旁人的悲歡並不相通,隻覺得他們吵鬨,因此得了一個“道學先生”的稱呼。
這一方麵是肯定學問,與先生相似,能夠當大夥兒的老師,另一方麵,也覺得他一言一行,古板無趣。
唯獨海玥知道,這位弟弟或許有些孤僻,但絕不古板。
海瑞不會跟那些不懂他的人解釋,他隻是在思考如何幫助兄長洗刷嫌疑。
‘不能再遲疑了,得從那晚赴宴的同窗,和保護黎維寧的護衛身上,問出答案來!’
海瑞清楚,他本就是縣學裡家境最差的,若非兄長照顧,勢必會受同窗排擠,現在還要一個個盤查過來,無論成功與否,書院怕是待不下去了。
至於安南護衛,就更難開口了。
但他轉身走出屋子,步伐卻沒有半分遲疑,直直朝著學舍而去。
不過尚未入院門,裡麵傳來的卻是歡騰的笑聲。
“抓到凶手了!”“終於抓到了!這下大夥兒都沒嫌疑了!”“呼!好!好啊!”
這幾日,不僅是海氏上下忙活起來,書院同樣氣氛壓抑。
外藩使節的身亡可不是小事,沾上嫌疑一輩子都毀了,所幸得到衙門那邊的消息,已經拿了一個女賊入府,還是安南人,完美地滿足刺客條件,自然如釋重負。
所以海瑞剛剛走入學舍,就見有學子笑著迎上:“道學先生!令兄有救了!他能接著寫九九八十一難了!”
海瑞念頭一動,並不分辨,那女子可能不是凶手,而是邁入堂內,看向眾人:“諸位就準備如此作罷了?”
眾學子一怔:“何意?”
海瑞沉聲道:“東坡書院的學子,飽讀詩書的聖賢門徒,被外藩冠以殺人的罪名,鬨得整個學院雞犬不寧,好不容易沉冤得雪,那群護衛還在號房,諸位就這般算了?”
眾人如夢初醒,臉色頓時變了:“對啊!那些安南護衛一口咬定,是我書院學子下的毒,事實證明,根本不是嘛!”“走!去號房,我們得好好質問一番!”“為玥哥兒出一口惡氣!他回來後一定會繼續寫西遊的吧!”
海瑞想到兄長平日裡的話,給出六字真言:“精神點!彆丟份!”
此言一出,大夥兒群情激奮。
被道學先生鄙視了,這還了得,頓時烏泱泱地湧出學舍,朝著號房衝去。
“開門!開門!出來,知道你們在!!”
大門被拍得砰砰直響,學子的聲浪越來越高。
號房的院門終於被硬生生敲開,兩個魁梧的安南護衛戒備地看了過來,神情凶惡。
拍門的學子卻夷然不懼,仗著人多勢眾,昂著脖子道:“你們的頭領阮正勇呢?讓他出來!”
他本以為這是質問的開端,結果出乎意料的是,安南護衛擰起粗黑的眉頭,開口嘰裡咕嚕,說了一句聽不懂的土話。
“說我大明話!”
另一位安南護衛擰起粗黑的眉頭,指了指耳朵,搖了搖頭。
“你們都聽不懂我大明的話?換人啊!有能聽懂話的嗎?”
無論學子如何嗬斥,對方都是搖頭,臉上帶著茫然,嘴裡咕隆著聽不懂的土語。
喊聲逐漸停歇。
準備興師問罪的眾人麵麵相覷,連溝通都做不到,如何進一步質問?
但讓他們這麼灰溜溜的回去,肯定不成,麵子太難看了,便乾脆一股腦地往裡麵湧:“阮正勇肯定在裡麵!讓他出來!”“還有那個叫鄭五的呢?都躲著我們呢!”
兩名安南護衛被逼得朝後退去,被大夥兒闖了進來。
“夷人就是夷人,這裡可是我大明的書院,也想阻攔?”
眾人進了院子,仿佛勝利了一大步,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屋子裡麵闖。
然而進入屋內,第一眼看到的,是擺在桌子上的酒水飯菜,和站起身來的五六個壯漢。
飯菜不錯,有葷腥肉湯,有特產山珍,更有七八個酒杯,裡麵尚未喝完的酒水,散發出香氣。
“這不是山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