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秦氏身上的傷有蹊蹺!”
眾所周知,古代衙門的行刑是有貓膩的。
衙役通過長期訓練,可控製杖刑的輕重,甚至這群人還用豆腐練習打板子,最後能做到“外皮完好而內裡糜爛”,亦或“表皮紅腫卻內傷輕微”。
由此犯人賄賂衙役後,板子會高抬輕落,未賄賂的則皮開肉綻,清朝多起案例顯示,送三十兩銀子僅傷皮肉,送百兩銀子,受刑當晚就可以行動如常了。
之前趙文華百花釀的客戶孫黑虎,就是南監一霸,最擅長這類手段,當然跟北鎮撫司裡麵的老人一比,又成了一個新兵蛋子。
此時就是由老人出麵,隻是稍稍驗傷,就發現了盛娘子大弟子秦氏身上所受的刑,看似嚴重,實則沒有傷到根本。
這就怪了。
海玥眼神下令,孫維賢口頭執行:“把府衙一行人帶過來。”
沈墨和一眾參與審訊的衙役,戰戰兢兢地拖了過來。
前者終究是官員,勉強還能立住,後者已經倒在地上,麵如死灰。
海玥語氣平靜:“沈推官,又見麵了,有關盛娘子一案,你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的嗎?”
沈墨趕忙道:“海翰林是翰林清貴,來日當為文壇泰鬥,何苦與下官為難?若因些許誤會損了清譽,豈非明珠蒙塵,令人扼腕?”
海玥暗暗搖頭,做了個手勢。
孫維賢馬上:“沈墨,表字靜之,自號慎庵,平日裡是明哲保身,謹小慎微,在府衙中每日點卯必到,案卷整理齊整,但每每於重大案件均請上官定奪,不敢專擅,公文中也慣用模棱兩可之詞,避免留下把柄,由此你任了三年推官,從未被責罰,考功評斷反倒年年卓異?”
沈墨神色微變。
孫維賢接著道:“如此倒是奇了,你平日裡圓滑避事,不沾是非,這媒婆遇害一案,卻親力親為,毫無推諉,又是何緣由?”
沈墨眨了眨眼睛:“孫僉事所言,下官聽不明白,此案既由府衙負責,身為推官,自當儘職儘責,至於那些評價,都是外界謠傳,吏部考功足以證明下官的儘責。”
“哼!”
孫維賢在金陵見多了這種人物,順著話道:“且當那些是謠傳,你沈靜之一向儘職儘責,那此案明明將秦氏斷定為凶手,在用刑時卻特意手下留情,又作何解釋?”
沈墨的臉色終於難看起來,瞥了眼左右的胥吏,尤其落在獄卒上:“許是有人被收買,與本官無關!”
“好啊!”
孫維賢冷笑一聲:“來人啊!把這群小吏帶去獄中,好好審問,咱們錦衣衛可是從來不會被收買,每一棍定是落到實處!”
沈墨是官員,沒有詔命,確實不好輕動,可此次帶來的還有他麾下的胥吏,這群人平日裡在升鬥小民之中,也是作威作福的大人物,但在北鎮撫司裡麵,連屁都不是。
“饒命!饒命!!”
於是乎,淒厲的高呼聲此起彼伏,剛剛被沈墨點名的獄卒率先受不住了,尖叫道:“是沈推官命小的手下留情的!是沈推官!”
沈墨勃然變色:“他胡亂攀咬!”
孫維賢則招了招手:“過來!你仔細說說!”
在錦衣衛麵前,獄卒竹筒倒豆子,吐得乾乾淨淨:“小的行刑時,以往都是‘著實打’和‘狠裡打’,一個是正常的力度,一個是往死裡打,唯有那些家裡塞了銀子的,才會‘用心打’,也就是做做樣子,可這回用刑之前,沈推官就囑咐小的,要‘用心打’……”
“一派胡言!他誹謗我!誹謗我啊!”
沈墨還在怒斥,孫維賢理都不理:“所以秦氏受了幾次刑?傷得卻不重?”
獄卒顫聲道:“受了四次刑……都是些皮外傷……”
孫維賢道:“你覺得,秦氏知道這點麼?”
獄卒連連點頭:“賊犯知道,她受刑時看似喊得十分淒厲,卻不傷筋骨,她肯定能感覺得到!”
“也就是說,審案的判官和作案的凶手故意配合……”
孫維賢皺起眉頭:“這是為何?”
海玥終於開口,清朗的聲音壓下左右的尖叫和怒罵:“因為有人既要把這起案子攬在手裡,又不希望此案快快結束,甚至於秦氏拒不配合,後麵才能引來反轉,畢竟案情並未告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