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清點出來了麼?”
“清點出來了,我們倉共五千八百七十兩白銀,朝天宮那裡少些,但瞧著箱子的數目,也至少有四千兩!”
“這麼多?”
“不僅是白銀,還有許多珍寶,滿滿兩大車贓物!”
“你沒仔細參觀參觀麼?可彆都送往戶部了,怪可惜的!”
“參觀過了,可以說是蔚為壯觀!屬下就看到有一尊玉座金佛、兩套陰陽銅晷、三串南珠、四隻犀角雕靈芝杯……都很合司尊宅中的風水,已經把它們統統抽出來了,沒有登記在冊!”
聽著譚經的稟告,孫維賢滿意地點了點頭,無論金陵還是京師,錦衣衛的看家本領可不能丟嘍,旋即又叮囑道:“那兩個北直隸的二十八宿,劉勤和馬順之領隊去了,你安排接應,入了詔獄後,要用我們的人手看住!”
劉勤和馬順之是孫維賢從金陵帶來的另外兩名心腹親信,安排他們去抓捕二十八宿裡的“鬼金羊”和“張月鹿”。
他很信任這兩位手下的抓賊能力,卻不放心回來後牢獄審訊的環節,擔心王佐那邊想要爭功。
畢竟這次抓捕的功勳實在太漂亮了,當日一網打儘,當日審訊突破,當日捉拿賊贓,並且開啟下一步追捕,想必王佐萬萬想不到,他這位指揮僉事,能夠如此威風吧?
想到這裡,孫維賢突然道:“你給海翰林準備了什麼?”
譚經愣了一愣:“要準備麼?”
“當然!”
孫維賢臉色沉下。
譚經眼珠轉了轉,低聲道:“屬下看到一套文房四寶,頗為名貴,據說是前宋傳下的,要不把它也給抽出來?”
孫維賢擺了擺手:“以後這類都給抽出來!”
譚經想到那位大婚時的場景,規模確實在年輕官員裡麵首屈一指,更有天子賜書的無上榮光,但所住的宅院,家中的陳設都頗為樸素,又有些擔心:“海翰林會不會不收啊……”
“蠢!”
孫維賢道:“他不收,我們就不送了麼?上禮不辭,下儀當受!這點規矩,還要我教?”
“明白!明白!”
錦衣衛的辦事效率確實高,不多時文房四寶就被譚經送來,然後孫維賢等不及過夜,就往東江米巷拜訪。
剛到巷子口,遠遠就見一位道袍身影出了門,腰還弓了弓,保持了這個姿勢頗有一段時間後,這才直起腰離開。
“哼!”
孫維賢的眼神冷了下來,走上前去,特意加重了腳步。
陶典真轉過頭,身形微頓,廣袖無風自動。
兩道目光如霜刃般在半空相擊,直到錯身而過,彼此也未說一個字。
“咚!咚!咚!”
孫維賢上前敲門,不多時書童弓豪開門,將他迎入了會客的外堂。
海玥正在看書,見狀起身相迎:“德輔兄。”
“哎呦呦,不敢當不敢當!”
孫維賢笑容滿麵:“明威還是稱我德輔便是,雖虛長些年月,但在你麵前實在不敢稱兄啊!”
海玥微微一笑,並未多言:“請。”
孫維賢坐下,寒暄客套了幾句,將手中提著的錦盒取出:“今夜唐突造訪,實在冒昧,寒舍恰有套蒙塵的文房舊物,常言道寶劍贈英雄,還望明威兄莫要嫌棄!”
說罷,打開錦盒,先是執起墨錠:“此墨乃米元章古法所製,鬆煙中摻著龍腦香,據說百年不散!”
轉而輕叩澄泥硯:“歙州老坑的金星眉紋,黃庭堅當年最喜這款!”
再掀開那疊箋紙:“易安居士寫‘簾卷西風’時,用的正是這等燕子箋!”
聽到這裡,海玥已經覺得有些眼熟了,待得孫維賢再往下說:“這支筆杆是鄭和下西洋帶回的犀角做的,之後再沒有這麼大的犀角了,筆套平常些,是藍田玉雕的,取個口彩而已……”
最後又拔起了筆套,露出了紅裡透亮的筆毫:“最難得是這筆上的毫!是正德九年,雲南的土司套了一條通體紅毛的黃鼠狼,用其尾毛做的,給很多人看了,都說一千年隻怕也隻有這一支呢!”
海玥有些繃不住了。
不對啊!
這不該是嘉靖三十年的,怎麼挪到正德九年去了?
當然他也知道,這不見得就是一套,送翰林嘛,文房四寶確實最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