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威!”
海玥回到住處時,就見嚴世蕃正在屋外翹首以盼,眼見他出現,興衝衝地迎上:“案情如何了?”
海玥將進展告知。
嚴世蕃聽得既興奮又感慨:“那位都指揮還是厲害啊,直接將賊首拿了,沒有我等出力的機會,好在郭老狗沒了,也是了卻一樁心事……”
郭勳哪怕落魄了,終究也是勳貴的頭號人物,曾經手握兵權,在軍中大肆安插親信,放眼朝堂之上,就連身為大禮議新貴的張璁、桂萼都禮讓三分。
如今嚴嵩雖然後來居上,但真要跟這等人結下死仇,後果也難料。
現在可好,郭勳直接被白蓮教徒乾掉了,陰謀更是被揭發,連武定侯的爵位都要保不住了,嚴世蕃自是歡欣鼓舞,如釋重負。
“郭勳當年囂張跋扈,樹敵極多,有這樣感覺的,恐怕不止東樓一人!”
海玥淡淡地道。
“咦?”
嚴世蕃聞言目光一動:“明威之意,是此案的背後還有蹊蹺?”
“目前確實還有兩個難以解釋的疑問。”
海玥道:“第一,白蓮妖人即便與郭勳爆發衝突,將之殺死,為何要將他的屍體大費周折地帶走呢?”
“第二,依舊是兩具焦屍死亡方式的不同,一具是生前燒死,一具是死後焚屍,為何要有這樣的差異?”
嚴世蕃想了想,臉色微微變化,低聲道:“要查王佐的話,可不好辦啊,陸千戶那裡就不好過關……”
確實不好辦。
按照一般的朝廷尊卑,王佐的地位是不如郭勳高的,巔峰時期的權勢也不如郭勳那麼煊赫,可在南巡隊伍裡麵,王佐絕對比郭勳要難對付得多。
揭穿郭勳的陰謀,還能借助陸炳及錦衣衛的力量。
而王佐是陸炳的老師,更是執掌錦衣衛的首領,此人若是真有反意,威脅就太大了。
‘或許這也是陛下不動聲色的原因,現在南巡扈從的精銳,儘在錦衣衛緹騎,若是在這個關頭把王佐逼急了,後果不堪設想!’
海玥考慮到這點,語氣平和地道:“王都指揮一向忠心耿耿,得陛下信重,吉人自有天相,我擔心的是,白蓮妖人另有陰謀詭計,那賊首伏誅一事,未必不是其故布疑陣,欲使我等疏於防範。”
“不錯!不錯!那群逆賊既敢在行宮縱火,可見猖狂至極,頗有謀劃,王都指揮獨擒賊首,未免太過輕易了些……”
嚴世蕃轉念一想,精神振奮起來:“明威,我對圍剿白蓮教頗有心得啊,今日我剿滅白蓮教賊人的一整年零十七天,緝拿黎淵白蓮雙教賊子的第二百五十三天,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儘管安排!”
‘你記得是真清楚……’
海玥微笑:“我是不會與東樓客氣的,有關內賊的調查,你也出一份力吧!”
“好!”
嚴世蕃領了任務,興致勃勃地去了。
海玥目送其身影遠去,靜立廊下等候。
不多時,一陣輕若落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陶典真來到身後,單掌豎立行了個道禮,語氣裡帶著由衷的欣喜:“海翰林安然歸來,貧道頓覺心安,縱火大案若有差遣,但憑吩咐!”
“好。”
海玥微微頷首,三言兩語將案情進展道明,肅然道:“當晚有可疑之人頻繁往來於錦衣衛與勳貴院落之間,行跡詭秘,請道長即刻遣人詳查,但凡發現蛛絲馬跡,速來報我!”
“是!”
陶典真興衝衝地領命去了。
這兩位都是立功心切,且頗有手段,更不是特彆懼怕錦衣衛的。
由他們出馬,或許真能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由此海玥回到屋內,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衫,泡好茶,品了起來。
待得陸炳走入屋內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副悠然自得的景象。
陸炳目光微動,下意識地道:“案子不查了?”
話一出口,他便有些後悔。
果然海玥看了過來,那目光刺得他愈發心虛,馬上轉過頭去。
腳下都準備離開了,耳中卻傳來這位好友溫和的聲音:“《孝經》有言,父有諍子,則身不陷於不義,子女有責任勸諫父母避免不義之事,否則是不孝,但那是大道理,事實上,我的爹娘真要做了什麼有違律法的事情,我會為他們遮掩……”
陸炳怔了片刻,緩步走到他麵前坐下,低聲道:“親親相隱。”
《論語·子路》中有一句,叫“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孔子認為親情倫理高於法律檢舉,通過保護家庭倫理鞏固社會基礎,父子相告,夫妻相告,則家庭解體。
後來漢宣帝下詔,明確“子匿父母、妻匿夫等皆無罪”,直接將倫理上升為法律,早期還要求是“卑幼為尊長隱”,唐朝後擴展為雙向容隱。
不過也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