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揚好生斟酌一番,才謹慎地回答:“門閥如錐心之刺,貪腐如噬骨之蟻。前者直接威脅皇權,後者則一點一滴蛀空國家。所以,查處貪腐勢在必行,但光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必須開源節流,明晰製度。否則,嚴刑酷法下依然會有人鋌而走險,甚至狗急跳牆,貪官變反賊。”
天心不滿道:“我最煩講大道理,可有具體策略?”
秦揚略加思索,答道:“地方財政最大的來源就是稅收。首先,要精簡稅收名目,把那些雜七雜八的稅種全部取消;其次,將稅收數額明確告知天下,可讓縣郡之間互相張貼告示,確保百姓知道朝廷收多少的稅;再者,對於沒有田地隻能租種者要壓稅,對於出租田地不親力親為者要抬稅,對於囤積居奇、倒買倒賣賺取暴利者要收重稅;而後,精簡官吏,提高薪奉;最後,每年由永安向各地方派出兩組人,一組由候補官吏組成,暗查各地貪腐,發現線索即上報朝廷,一旦證據確鑿,立即罷免、逮捕、抄家,由候補官員直接上任取代,另一組則由精通賬目財政之人組成,避開原籍,去查清地方賬目是否虧空,是否作假。”
天心托著腮,出神地看著他,見他停下來,問:“還有嗎?”
秦揚無奈道:“一時半會隻想出來這些。”
“你這些想法還需雕琢才可實行,但方向彆出心裁。我越發不想放你回楚國了,你若留下,我便讓你大展宏圖——”
秦揚剛要回話,天心知道他又要說老一套,便把腳從木盆裡抽出。
“水快涼了。你也早些休息。”
……
“起床!”
秦揚倏地坐起來,隻聽門外有人來回跑動叫起。他抬頭望了一眼,從氣窗透進來的光可以大致判斷,天早就亮了。
他舒展筋骨,經過一夜休整,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此時可謂是生龍活虎、精力充沛。
天心也被外邊的喊聲吵醒,看她臉上恢複光澤,比昨天精神頭好了不少。
“按日子算,函峪關的軍隊今日就會抵達華陵,三日之後,永安的金鵬衛也會進駐新宛。邙殤山的反賊又失去了五個統領,內憂外患,必然亂成一團。”
秦揚點頭道:“軍隊來到這裡,自然要見盧思遠。到時候發現他消失,那些衙役就跑不掉。但願可以儘快摸查到這邊吧。”
二人換好衣服,隱蔽在人隊伍裡,再度回到邙殤山內。回去的路也是先下後上,和昨夜無異。
然而剛到七星殿,秦揚便看到祭壇中間擠滿了人。這些人身上的衣服顏色各異,顯然是金、木、水、火、土五營的人都在。
秦揚他們根本擠不進去,隻能滯留在青石路上,遠遠地聽祭壇上的人爭吵。
“我家宋大人一夜未歸,誰都知道他和你們火營的統領不對付,你們得給個說法!”
“你們金營不要血口噴人!姚大人也一夜未歸,怎麼不說是宋海舟搞的鬼!”
“二位彆爭了,五位統領大人同時失蹤,我們應該齊心協力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現在哪有人做主?”
秦揚暗暗好笑。那五個統領去了哪裡,他一清二楚,此時看著這些人爭吵無異於看耍猴。
天心觀察許久,隨後輕輕點在他手背上,:“這些人都是阿貓阿狗,如果光耍嘴皮,在這吵破天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她四下瞧了瞧,低聲道:“你有沒有辦法讓他們熱鬨一下?”
“好,我給他們加把火。”
秦揚指尖滑下一根毒針,瞄準相鄰石道上火營的一人,手腕一抖——
那人一聲慘叫,白眼上翻,雙手亂抓,竟帶著身邊毫無防備的兩人從道上摔進深淵!
如此變故自然引發騷亂,在場之人不由紛紛望過去。
而秦揚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手握成拳,指間夾著四根毒針,趁著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到火營時,對著祭壇上一甩,瞬間斃殺水、火、木、土四營的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為何接連發生變故,可誰都知道金火不和,此時祭壇上又唯獨金營的人沒有死,自然成了眾矢之的!
“原來是你們金營搞得鬼!”
“早就聽說宋海舟野心勃勃,想要一家獨大,其他四營的統領必定被他們害了!”
“火營之人何在?為被殺的兄弟報仇!”
祭壇上金營的人百口莫辯,不知何人突然怒喝了一句“殺”,如同烽火燎原一般點爆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七星殿內頓時亂成一鍋粥!
石板道上擠滿了人,以至於祭壇下五大營的人根本退不得,雖然還未縷清因果,但大家本就是玩刀的,有人動手就絕不能慫,硬著頭皮也得上。
七星殿中央已經殺得熱火朝天,不時有人跌落進深淵。好在秦揚和天心在隊伍中間部分,就在石道上裝模做樣的乾嚎幾嗓子助威。
這些人在天心的眼裡都是反賊,遲早要和秦軍兵戎相見,此時內耗自然深得其心,她自然樂得隔岸觀火。
這時,又有人火上澆油:“屍體檢查過了,傷人的暗器是你金營的催心針,上麵塗的是你木營的斷腸粉。你二營逃不掉乾係!”
本來開始還是亂打亂殺,可有人拿出了證據,金、木二營的人自然不會認這筆糊塗帳,矛盾反而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