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揚看了一眼嬴天心,立即明白過來,結結巴巴地說:“是啊大娘,還好我……婆娘不嫌棄我傻。”
老婦顯然非常健談,繼續說:“你大冬天的非要去冰窟窿裡摸魚乾嘛,差點把你兩口子都害了。傻人有傻福,受了那麼重的傷都沒死——”
嬴天心打斷她:“許大娘,你能給他熬些粥嗎?”
“好說。閨女你等著啊!”
許大娘收拾走旁邊的空碗,嘀咕著出了屋子。
屋內又隻剩下秦揚和嬴天心。
“權宜之計。村裡人這樣以為,我也懶得去解釋,將錯就錯。”
“我懂。方才得知是你把我背回來的,我得謝——”
“打住!”
嬴天心將食指搭在唇前:“沒必要這麼矯情。用民間的話說,我們是過命的交情,再說這種話實在無趣。況且——”
她幽幽輕歎:“有朝一日回了永安,我就不能再這樣跟你相處了。”
“嗯,這個我也懂。我和天心先生是同生共死的知己,至於其他,我一概不知。”
“算你聰明!”
天心難得笑的如此自在,卻又覺得失態,趕緊收斂。
“後麵你有什麼計劃?”
秦揚扭動了一下身體,平心靜氣,隨後說:“不出意外,幾日之後我就能恢複。那時金鵬衛應該到了華陵,我們可以投奔他們去。”
天心搖頭道:“不妥。從許家村這裡回華陵北,還要繞著邙殤山走。是非之地,保不準賊人樹倒猢猻散,從山上逃下幾個鬼怪。萬一撞見他們,就前功儘棄了。”
“那何去何從?”
天心將右手拖在下巴上,思忖了許久。
“嬴傲過去的封地在東北三城,他在此經營數十年,還有諸多我們摸不透的暗流。我以為,還是去新宛比較好。十萬金鵬衛停駐那裡,就算有什麼宵小,這段時間也會望風而逃。”
“好。等我傷勢好些,便和你一起去。”
屋內再度陷入沉寂,秦揚欲言又止,輕輕拉好棉被。
嬴天心和他相處這麼久,怎會察覺不出他的反應,將身下的凳子挪近一些。
“你是不是很好奇,秦國的君主,為何是個女子?”
秦揚默默點頭。
天心回頭看了一眼,見房門已經被帶上。一片昏暗,哪怕兩人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此事正如嬴傲所言,是秦國絕密。若傳揚出去,過於驚世駭俗。他和桓帝是同母兄弟,哪怕是他與我有血海深仇,終歸是這一脈的榮辱,也不敢借此亂做文章——就如此次謀逆,我也不會公開他的事跡。”
她停頓了一下。
“一切,還得從四十年前說起。”
……
四十年前,秦桓帝嬴淩西出函峪關兵敗,歸國後三年鬱鬱而終。
實際上,在他出征之前,秦國已經完成了削王之政,可國內大大小小的侯爵不下三十個。
這些侯爵雖然封地、俸祿均有減小,卻依舊吃著秦國財政的大頭。地方高度自治,家法淩駕於國法。且各地政策不通,以至於商貿受阻,更甚者,隻知王侯,不知皇帝。
秦桓帝臨終前,將皇位傳給嫡長子,也就是嬴天心的祖父,秦璟帝嬴和。
不得不說,桓帝對繼承人的選擇非常英明。璟帝宅心仁厚,不好嚴刑酷法,以孝治國,對於戰後的秦國百姓來說無異於久旱逢甘露。
他勵精圖治,勸民重耕,減輕苛稅,讓秦國得以休養生息。
但是,璟帝依舊沒有解決秦國王侯繁多,各自為政的問題。百姓雖然免於兵役戰亂之苦,卻依舊貧瘠——百姓的錢糧都到了那些侯爵之手,各地出現天災**,卻伸手向朝廷要錢。
為了縮減開支,璟帝下旨,宮中上下厲行節儉,取消不必要的宮女內侍,餐食儀仗規格全部降低。他本人以身作則,隻有一位皇後,兩位妃子,並讓子嗣不得隨意納娶——這等作光風霽月堪稱明君,卻也為後來埋下禍根。
秦璟帝一生操勞政務,大小之事都親自過目,最終積勞成疾,於十八年前病逝,在位十九載。
璟帝有四個兒子,他將皇位傳給了和自己性情最像的次子,秦孝帝嬴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