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田站在馬車軲轆前,上車的踏凳早就擱好,他不時抻起腦袋,兩隻眼簡直要鑽進帳裡。
帳中,久昔早將豆芽的東西收拾好,擱在矮案上,主仆二人依依不舍地敘彆。
豆芽本不想走,自打入江家,她便決心跟隨姑娘。
可久昔清楚,南境不太平,她不想再多一人涉險。
日頭漸高,操練場裡的將士們已來回打了幾套早拳,揮汗如雨,不待休息,繼又提上長矛,喊號鏗鏘有力。
帳外,車前的馬懂事地打了個響鼻,替外麵幾人催促。
隻片刻,兩人挽著手出來了,豆芽手中抱著一個包袱,眼眶紅紅。
居遙鬆了口氣,由衷一笑:“豆芽姑娘慢走。”
豆芽白他一眼:“你笑這麼開心做什麼,我告訴你,你要是對姑娘不好,我就回去告訴老相爺。”
居遙收斂了些,京都的那位相爺還沒同意將寶貝孫女許配給他,此事本就不易,不必這小丫頭再火上澆油了。
馬車旁,湯田也鬆了口氣,忙小跑過來,幫豆芽拿東西,被豆芽一瞪:“你做什麼又笑得這麼開心?”
湯田急忙搖頭,努努嘴,堂而皇之道:“我沒笑。”
說罷,他轉身,一臉傻樂地把東西擱上車。
人馬車都準備好,豆芽終於磨不過,上了車又掀起簾。
馬車動身,久昔隻目光相送,終須一彆。
她沒有在豆芽麵前落淚,那樣隻會更難舍難分。
等車走儘,久昔才從眼角盈出一顆滾淚,她一挪身,鑽進居遙懷裡,人被他下意識抱住,嘴上卻酸溜溜道:“現在想起我了。”
久昔沉浸在難過中,沒理會他滿腹酸氣,還不忘使喚:“緊一點。”
居遙不由自主地聽話,長臂用力一攏,將人抱得更緊,下巴在她發間揉撚,他不敢言語安慰——因他本身就是那把傷人的刀,無論說什麼,都是往傷口上撒鹽。
久昔把臉都藏進居遙胸膛,不讓他看見她的難過,腦海也努力不去想家、想阿翁,怕在他麵前流淚。
兩人之間仿佛心照不宣,知其無解,便一人不言,一人不顯。
難過一陣,久昔當作從未見過他們,又回歸往日生活,她推開居遙,自己進帳裡尋書看。
居遙懷裡一空,忽不大是滋味,他也後腳跟去,影子似的粘在久昔身後,而待久昔找到書,就被他先搶走。
他假模假式地翻動書頁,久昔以為他也想看,便讓給他,又找其他書。
然而她拿一本,居遙便搶一本,不像尋書,像找茬。
久昔一下皺起小臉,仰頭叉腰:“你做什麼?”
她樣子氣鼓鼓的,聲氣也不像往日嬌柔,帶著厲色。
居遙手裡拿著剛搶來的書,先前搶的都被他扔到了矮案上,被久昔拿眼一瞪,忽地歇了氣性。
他咽一下喉,略顯委屈道:“你就不能看看我?從他們來,連飯都不管我的了。”
聽罷,久昔心歎,這男人真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