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暴雨如注,瘋狂地砸落在我的安全帽上,密集的聲響好似急促的鼓點,敲得我心亂如麻。
我蜷縮在鋼筋堆後麵,大氣都不敢出,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眼前,塔吊的探照燈在這濃稠如墨的夜色中,將人影肆意拉長。
一個身著紅雨衣的人影緩緩靠近攪拌機,他的動作僵硬而機械,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操控。
他從攪拌機裡舀出灰漿,本應是銀灰色的水泥,此刻竟泛著胎盤般的詭異暗紅,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緊接著,兩個工友抬著一個裹著防水布的長條物走來。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慘白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基坑。
我驚恐得瞪大雙眼,透過防水布的縫隙,竟看到半隻青紫的小腳。
腳踝上金鑲玉鈴鐺的紋路,和之前泵車堵塞物上的耳墜完全一致。
穿雨衣的人緊接著掏出一把銅錢,挨個塞進孩子的腳趾縫。
生鏽的硬幣在雨幕中相互摩擦,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好似指甲刮黑板,一下下刮過我的耳膜,讓我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暴雨依舊傾盆,打在鋼筋支架上,發出編鐘般的顫音,卻絲毫沒有悠揚之感,反而讓這氛圍愈發詭異。
穿膠皮雨衣的工友們,宛如三尊生鏽的塔吊,機械地擺動著手臂。
在他們懷中的深灰色的防水布下,凸起的人形輪廓每隔五秒就有規律地抽搐一次。
每一次抽搐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讓我驚恐到了極點。
這防水布裡,分明是一個孩子!
穿紅雨衣的李工頭蹲在基坑邊緣,正往攪拌機裡倒糯米。
蒼白的米粒混著雨水迅速膨脹隨後,他往混凝土泵管裡塞了把銅錢,生鏽的硬幣在管壁刮擦,發出類似指甲抓撓的聲響,聽得我牙齒發酸,脊背發涼。
突然,兩個工友猛地扯開防水布,裡麵竟然是一個小臉憋得青紫的男孩。
他大口大口呼吸著,身體上布滿了大量的紅色斑點。
他的雙手雙腳被拴住,拚命掙紮,卻根本無濟於事。
李工頭冷笑一聲,抓住男孩的雙腿,將他倒吊著提起來。
男孩掙紮得更加劇烈,卻始終掙脫不了。
當男孩被倒吊著放入基坑的刹那,暴雨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操控,突然變成垂直下落的鋼釘,劈裡啪啦地砸在地上。
工頭從鐵桶裡挖出摻著黑狗血的水泥漿,抹在男孩天靈蓋的動作,像極了在給佛像貼金。
可這一幕卻讓我感到無比的恐懼和惡心。
那些本該凝固的漿液突然泛起漣漪,浮現出七張扭曲的工人麵孔。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絕望,我隻覺頭皮發麻,心臟狂跳,簡直要跳出嗓子眼。
當第一鏟混凝土澆在男孩胸口時,他的手指突然摳進身旁的螺紋鋼。
鋼筋表麵立刻浮出血管狀鏽跡,三十七個承重柱方位同時傳來骨骼錯位的脆響。
工友們開始圍著基坑跳一種古怪的舞步,口子念著我聽不懂的咒語。
這詭異的場景讓我驚恐到了極點,我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男孩的左腳突然被混凝土吞噬,腳踝上戴著的金鑲玉鈴鐺沉入泥漿。
我認出那枚耳墜正是泵車堵塞物的配飾,此刻它正在坑底發出幽綠的磷光,照出三十七根承重柱裡嵌著的人形凸起。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恐怖的場景,下意識地往後退,卻不小心踩斷了半截螺紋鋼。
清脆的斷裂聲在這死寂的夜裡格外突兀,讓所有人影瞬間定住。
他們緩緩轉向我的方向,就在這時,探照燈恰好掃過他們戴著防毒麵具的臉。
本該是玻璃目鏡的位置,糊著厚厚一層水泥漿。
我連滾帶爬地回到工棚,神色驚恐無比。
雖然我早就有所預料,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窗外的打樁聲反反複複,始終沒有停過。
我坐在床上,渾身發抖,過了許久,我才冷靜下來。
我知道我暫時不會有事,因為時辰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