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派你來乾什麼?”
玉藻前俱樂部,空無一人的露台中,愷撒端著一杯香檳,慢條斯理的問著麵前的黑西裝管家。
不遠那五光十色的大殿裡,路明非和換上服務員衣服的麻生真交談著,男孩不知道說了什麼,女孩臉上笑出了淡淡的梨渦。
楚子航依舊沒有回來,任務也還沒開始,一切都那麼鬆弛,就好像他們真的隻是來日本度假。
但對於愷撒來說,這是他和家族第一次正麵硬碰硬,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大把的花著家族的錢,卻時刻準備著自己的賬戶被關閉。
因為他知道自己和家族的矛盾不可能被調解,從他聲稱自己考慮改姓“古爾薇格”開始,全部長輩都暴怒了,而他看著那一張張憤怒的老臉,卻覺得真有意思。
在加圖索家還在弗羅斯特管理的時候,愷撒一直試著挑戰這個叔叔的底線,而弗羅斯特·加圖索無論在多麼熾烈的怒火中都從未對侄兒作出過懲罰。
單從這方麵看來,弗羅斯特對愷撒的愛真如那熱那亞灣一樣寬廣,但很可惜,弗羅斯特死了,現在是那些老的快死了的老古董們在管理家族,連用出來的手段都是這麼老套,毫無新意。
其實很多時候愷撒也不明白為什麼家族要這麼重視自己,這麼多年來加圖索家不知道出了多少血統優異的後輩,他愷撒的血統在其中甚至都排不上號,連言靈都是毫無攻擊力的鐮鼬。
可從他出生起,他就是加圖索家指定的繼承人,所有人都說他是家族等待了數百年的人,而愷撒就算再自信,也不覺得自己的表現配得上這份期待。
可家族就像是永遠不會對他失望一樣,無論他怎麼叛逆,他做出怎樣荒唐的事情,家族都會永遠包容著他,哪怕停了他的卡也會派人專門來跟著他,重視程度就像是在看命根子。
而那位被家族派來名為帕西的管家此時低著頭,姿態非常恭敬:“家族希望你能放棄這次任務,因為這次的任務非常危險,但您拒絕了家族的要求。”
“所以他們就派你來帶我回去?”愷撒挑眉:“就你一個人?會不會太少了?還是說對你有這種自信?”
“不,家族不會乾涉您的人身自由,但家族很重視您的安危。”帕西輕聲說:“我來這裡是保護您,這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那是家族給你的責任,不是你的義務。”愷撒聳了聳肩,他反手把卡扔回給了帕西,說:“你幫了我這次,我會還你人情的。”
“記住,這是愷撒·加圖索的人情,不是家族的人情。”
……
楚子航來到了源氏重工前。
夜晚的大廈依舊燈火通明,身穿黑風衣的男人安靜的站在大門外,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看到他,楚子航主動走了過去,低聲問:“怎麼是你,師姐呢?”
源稚生掃了他一眼,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很希望是稚女在這等你?”
哪怕是楚子航這樣對情緒感知不明顯的人都體會到了這句話似乎暗含深意,於是解釋道:“不,是因為是她給我發的消息。”
源稚生這才收回目光,“她是少主,有很多事情要她處理,你們的接待由我全程負責,沒什麼事情的話,在任務開始前,你們應該都見不到她。”
楚子航若有所思的點頭,心中雖然疑惑源稚女能處理什麼事情,但非常理智的沒有問出來,隻是說:“我現在可以去見我的父親嗎?”
就在剛剛,他收到了源稚女的消息,讓他獨自來源氏重工,楚子航沒有任何猶豫的就趕來了,心中也大致清楚,應該是因為他父親的事情。
果不其然,源稚生點了點頭:“當然,叫你來就是這個意思。”
他轉身,率先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大廈:“跟我來。”
一路上倆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有安靜的腳步聲規律地響起,楚子航麵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可手指卻緊緊的攥了起來,指尖用力到有些發白。
他很難不激動。
這麼多年的尋找,這麼多年的執念,此刻終於如願以償,他終於找到了多年前他弄丟的父親,他終於可以擺脫那日日夜夜無法走出的雨夜。
他此刻走在這裡,大腦卻是一片空白,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做夢,多年夙願達成的那一刻,不真實的感覺籠罩了他,這一切美好的仿佛海市蜃樓,又像是童話裡一戳就碎的泡沫。
他甚至不敢想象,有生之年,有朝一日,他真的還能找到他。
源稚生帶著楚子航來到了一層安靜的樓道,指著其中某一間房間說:“就在那裡,你去看看他吧。”
“不過他的傷勢才剛剛穩定,暫時還不能脫離醫療環境,中間也蘇醒過兩次,但情緒都很激烈,還似乎失去了記憶,無法交流,為了不打斷治療,隻好一直給他使用鎮靜劑。”
說到這裡,源稚生頓了頓,聲音放輕了些:“你最好不要吵醒他,他還很虛弱。”
楚子航僵硬的點了點頭,在源稚生的注視下,輕輕的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源稚生沒有進去打擾,他站在病房外,默默的點起了一支煙,透過繚繞的煙霧,他能從房門的探視玻璃中看見裡麵的場景。
源稚女沒有和他說過楚子航的事情,但把這個男人送來總還是交代了兩句的。
於是源稚生便知道,這個中年男人是那個叫做楚子航的男孩的父親,當初在尼伯龍根中為了救他獨自留下來斷後,至此消失了很多年。
而那個叫做楚子航的男孩,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尋找他父親的下落,甚至已經達到了一種偏執的地步。
所以源稚生覺得,現在終於看見失而複得的父親,男孩應該會很高興,喜極而泣也說不定。
可透過玻璃,源稚生隻看到他安靜的坐到了床邊,沉默地注視著病床上的男人。
他背對著源稚生,源稚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卻能看見他挺的筆直的脊背,就像是挺拔的鬆,又像是繃到了極致的弦。
源稚生收回了目光,走到了走廊的窗邊,安靜的抽起了煙。
直到第三根香煙燃儘,他才聽見身後病房的門輕輕響起,他沒有回頭,感受到有人走進,抬手遞了根煙過去。
“我不抽煙。”男孩的聲音微啞,情緒倒還算穩定,他輕聲說:“謝謝。”
也不知道是在謝這根煙,還是在謝蛇岐八家救了他的父親。
源稚生“嗯”了一句,“你父親的傷很嚴重,如果不是他血統強悍早就沒命了,現在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想恢複,應該還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而且蛇岐八家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失憶,更無法判斷這是暫時性的還是永久性的,也許他醒來連你都不認識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知道了。”楚子航說:“已經很好了。”
他頓了頓,再度說:“謝謝。”
“去謝稚女吧,是她救的,雖然她看上去好像很難接近脾氣不好,但她對身邊的人一直不差。”
源稚生抽儘了最後一點煙,將煙頭扔進了垃圾桶裡,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你可以回玉藻前俱樂部,也可以回你之前在源氏重工的房間,在日本的這段時間,你隨時可以來看望你父親。”
“有什麼事情隨時可以找我,稚女最近很忙,你不一定能聯係得上她。”
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楚子航輕聲問了一句:“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都是一些我們內部的事情,不是什麼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