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和狂風驟然和緩,就像是殘暴血腥的演出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路明非猛的睜開眼睛,可周圍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往無際的海麵,而他就躺在一艘小船的甲板上。
“喊的聲音大是不管用的,言靈也不是比誰的聲音大,但怎麼說呢,總算有點進步了,勉強可以鼓勵吧。”
“路……鳴澤?”路明非呆呆的看著他,情緒還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中無法自拔,臉上的眼淚甚至都還沒乾透,頭發亂糟糟的,就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狗。
“是我啊哥哥,除了我這個始終陪著你的魔鬼,誰還能這麼儘職儘責的關心你呢?”
路鳴澤沒有看他,他坐在船舷邊,眺望著遠處的大海,雙腿不住的晃悠著,在黑色的海裡踢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路明非直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又躺了回去,仰麵朝天,大口呼吸著冰冷的海風。
“哥哥,你們這次真的惹了個大麻煩。”路鳴澤淡淡開口:“作為比龍王還要更高層次的存在,白王哪怕隻剩下了這點殘破的遺產,也足夠甩那些所謂的君主幾條街了。”
“在那位的麵前,你們根本不夠看,尤其你還這麼廢柴,你能乾什麼呢。”
“事到如今了就彆說風涼話了行嗎?你如果沒有辦法可以閉嘴!”
路明非大口喘著粗氣,聲音嘶啞暴怒,眼底滿是血絲,仿佛一直被逼到了絕境的困獸:“我沒用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來提醒!”
路鳴澤扭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路明非,這是路明非第一次在他麵前如此失態,讓他覺得有點稀奇。
以往的路明非,無論他說什麼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擺爛模樣,主打的就是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偏偏看著他那張喪臉慫膽,誰也不能對他怎麼樣,隻會覺得他已經這樣了,還能指望他什麼呢?
可現在這個慫貨卻露出了自己那並不鋒利的利爪,朝著敵人齜牙咧嘴,讓人明白,原來被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啊。
“對於你來說,源稚女就這麼重要嗎?”路鳴澤歪頭,眼裡是閃爍的疑惑和好奇:“你喜歡她?那你為什麼想跟諾諾表白?”
“說實話我至今沒想明白,為什麼兜兜轉轉你還是會愛上諾諾?明明這一次救你的是源稚女,把你從電影院裡拉出來的也是源稚女。”
“雖然你這個師姐暴力又魯莽,但好歹戰鬥力爆表,長得也漂亮,怎麼看也比諾諾這個吉祥物好吧?頂多就是身材差億點,哥哥你不會是那麼膚淺的人吧?”
“好吧你確實是這麼膚淺的人,但你當初看上的文藝娘不也是個平板麼?我看你暗戀人家暗戀的也很真誠啊。”
“你小孩子懂個屁。”
路明非懶得搭理他,自顧自的喘氣休息,他可沒忘記自己本該在多麼危機的戰場上,等會兒回去還有場硬仗要打,趁著現在能多休息一會就多休息會。
“說說嘛說說嘛。”路鳴澤說:“我幫你救師姐還不行嗎?”
路明非一下子就睜開了眼,他對上魔鬼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睛,心忽然就安靜了下來,但還是忍不住問:“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魔鬼聳了聳肩:“說吧,作為弟弟的我真的超好奇。”
路明非撓了撓頭,想了很久:“你不懂那種感覺,十幾年了,誰也不覺得你有多重要,誰也不關心你今天乾了什麼,你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多餘。”
“沒有人喜歡你,沒有人重視你,你就像是路邊的一棵野草,還焉了吧唧的,誰會沒事去看一棵焉了吧唧的草?隻會在你身上踩來踩去,而你已經習慣了被踩來踩去。”
他仰起頭,看著漆黑的天空,喃喃道:“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那些話,告訴我一個男孩子要怎樣做才能成長,才能不辜負自己。”
“也從來沒有人告訴我被欺負了可以打回去,不用擔心後果,因為有人替我撐腰,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些話,叔叔嬸嬸隻會嫌我礙事,老師嫌我拉低班級平均分。”
“隻有師姐,隻有她會在乎我這種廢柴的感受,也隻有她讓我知道,原來我也是一個人,可以生氣可以反抗,而不是路邊誰都能踩的草。”
陸鳴澤默默地看著他。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諾諾,她很明媚很陽光像個小太陽,會拍著胸脯說罩著我,那雙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個小天使,誰看了她都會喜歡的吧,是個男人都喜歡她,愷撒老大也喜歡她。”
“但師姐不一樣,她是把我從泥潭裡拉出來,教我做人的人,是我發誓要報答的良師,我知道我這輩子都成不了她這樣的人,但並不妨礙我崇拜她。”
“偶像是吧?”路鳴澤若有所思,誰也不知道一個魔鬼是怎麼學會這樣新穎的詞,但他思考的模樣確實認真。
“不,是信仰。”路明非一字一頓:“她是我的信仰。”
“好了,我知道我很慫很沒用,你要嘲笑就趕緊嘲笑吧,我不在乎,但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諾,你說過要幫我救師姐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大概明白了。”路鳴澤無聲的笑了,他眼底的神色複雜,帶著憐憫:“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師姐對你好,其實是帶著目的的,她從一開始接近你就帶著目的,你還會這麼感激她嗎?”
“那又怎樣?”路明非反問:“就算是帶著目的的,她也確實把我從泥潭裡拉上來了,我很感激,無論她是不是帶有彆的目的,我都很感激。”
魔鬼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可奈何:“知道了知道了,你這個師姐控,雖然很想騙你跟我交換,但你都跟我說掏心窩的話了,就不騙了吧。”
“放心,你師姐不會死,但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
“我?”
“對,言靈,你的言靈。”路鳴澤說得極慢,似乎是要路明非看清他的唇形:“不·要·死。”
“因為你不想那個女孩死的願望太過強烈,於是就覺醒了這個言靈,所謂言靈,用的雖然是語言,生效的還是和語言共鳴的心。”
“你扯淡呢……”路明非目瞪口呆:“這什麼鬼言靈?彆人的都那麼拉風,怎麼我的就是這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