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一支由健婦孩童組成的龐大隊伍,走入渡鴉嶺的寬敞山路。
引人矚目的是,一些半大少年額頭通紅,左側刺青一條巨龍圖案。
同行的健婦與低齡孩童額頭上則沒有。
根據親王殿下頒布的新律令。
凡是俘虜營的青壯與超過車輪高的男孩兒,都要在額頭左側以高山氏族的刺青手法,刺上一枚巨龍圖案。
這代表高山氏族的出身,是俘虜營的一員。
有了這個刺青,人人知道他們的身份,降低普通領民受傷害的幾率。
刺青一輩子洗不掉,也不用擔心他們逃回明月山脈。
同樣的,親王殿下信守承諾,留給他們一條出路。
隻要加入河穀鎮的建築,竣工時會在額頭右邊紋上第一條巨龍徽章。
象征他們洗清罪孽,成為河穀地的正式領民。
而畫犬氏的老族長與火匠氏的老鐵匠,則比所有人在額頭正上方多出第三條巨龍徽章。
湊齊了三條巨龍徽章,暗合坦格利安家族的三首紅龍族徽。
證明他們忠心耿耿,是“尊貴的龍王”的使者。
不大不小是個乾部。
“嗶嗶!”
伊蒙騎著白鹿走在隊伍前列,脖子上掛著一個骨哨吹響。
白鹿扭頭一瞥,眸子裡充滿好奇。
等了片刻,毫無動靜。
伊蒙抬頭望天,咕噥道:“畫犬氏能用哨聲訓犬,可馴龍還是不夠格。”
“嘶嘎!”
好半天,灰影從薄薄雲霧中探出龍首,觀察親王殿下的動向。
不是說好要叫它開飯的嗎?
伊蒙一頭黑線,哨聲停了你出來了。
沒錯,他想用骨哨取代喊聲,對伴飛的灰影下達簡單指令。
混戰中可以看出,伴飛的龍不好溝通,難以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銀翼就算了。
它是一條成年巨龍,除非馴服後締結聯係,否則誰都指揮不動。
灰影還是幼龍,從小訓練應當是能有起色。
“嘶嘎?”
灰影豎瞳疑惑,調轉方向鑽回雲霧。
伊蒙翻了個白眼,繼續琢磨骨哨。
灰影目前對哨聲不敏感,根本不理解不同哨聲的含義。
骨哨材質低劣,也不足以向一條龍傳達指令。
“不如用龍骨試試?”
伊蒙腦中靈光一閃。
或許可行,回頭去龍石島扒一塊龍骨。
隊伍緊趕慢趕,前方出現修路隊。
時間快到中午。
修路隊的老弱健婦鋪設最後一段路,旁邊夥夫煮好稠粥。
親王殿下仁厚,重體力勞動者都是一天三頓飯。
“你們往後和他們一塊修路。”
伊蒙給出指示,習慣性畫餅:“路修好了,你們就自由了。”
負責監督的穀地騎士上前,將人數多達兩千的健婦孩童帶下去。
她們多是畫犬氏的家眷,在老族長的勸說下認命了。
“嘶嘎!”
敘拉克斯站在一塊碎石堆上,噴出龍焰燒製石灰。
伊蒙騎著白鹿,緩緩走向那邊。
等離近一些,看到角落裡的銀發少女。
雷妮拉蹲坐在地,雙手環抱膝蓋,怔怔的望著地上螞蟻搬家。
看上去都快玉玉了。
“還沒想開?”
伊蒙牽著白鹿上前。
馭龍技術不行,確實是硬傷。
縱觀“血龍狂舞”時期,雷妮拉與敘拉克斯都是醬油黨,將生的偉大死的窩囊貫徹到底。
雷妮拉抬眸一瞥,把頭埋的更低。
她常常為自己不是男孩兒自怨自艾,認為性彆讓大眾對她有不公正的看法。
明月山脈一戰,這份想法不攻自破。
在龍背被嚇的六神無主,導致戰局差點顛覆。
無論從任何角度評價,她都不合格。
“自責歸自責,該吃飯還是要吃飯。”
伊蒙蹲下身,從挎包裡端出一個銀盤。
雷妮拉沒有胃口,剛想把頭縮在臂彎裡,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噴噴味道。
一抬頭,一塊小巧的奶油蛋糕映入眼簾。
“哪來的?”
雷妮拉美眸睜大,腦子一瞬想了很多。
伊蒙晃了晃銀盤,說道:“喬漢娜做的,材料從海鷗鎮專門運來,價值不菲。”
奶油可是高檔貨,普通貴族一年都吃不上幾回。
河穀地不事生產,一應物品都得從海鷗鎮定期采買。
“特地給我的做的?”
雷妮拉不敢相信。
伊蒙道:“吃吧,今天還有重大活動。”
人家雖然笨,好歹是來幫忙的。
倒忙也是忙嘛。
啪嗒!
一顆淚珠滴在銀盤上,將奶油坯衝出一個小點。
伊蒙還沒反應過來,一雙藕臂緊緊纏繞脖頸。
“對不起。”
雷妮拉吐露衷腸,埋頭在對方頸窩裡,止不住抽噎:“我沒想害死他們。”
混戰結束後,八百長弓兵隻剩五百六十九人。
陣亡的人數裡,有她的責任。
伊蒙沒法替死去的人原諒她,側臉貼在她的發絲上,認真道:“人哪有不犯錯的,但要記住疼痛,才不會再次留下傷疤。”
“我都會記得。”
雷妮拉咬緊下唇,手臂越摟越緊。
感受到胸前緊貼的柔軟,伊蒙麵露無奈,拍了拍她的後背:“好了,自責多了就是軟弱。”
他們選擇受招入伍時,就該做好見到陌客的準備。
在這一點上,他一脈相承老爹戴蒙的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