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經年閉上眼,一邊感受著那撕心裂肺的疼,一邊消化著大藥師這些話。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他很沮喪。
但他不打算就此認輸。
眼下他一敗塗地,卻也是大藥師最誌得意滿的時刻,從兵法上而言,正可利用敵方的驕兵心態謀求勝機。
顧家雖不教他兵法,可他從小跟著顧采薇耳濡目染,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想到顧家,他還想到了就在纓搖來找他的那天,他其實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你怎知她會來?”顧經年問道。
“你以血飼她,她奉你為主,自是會來。”
“你控製那些異類,也是用這個辦法嗎?”
“差不多吧,我手段多,不是你能知曉的。”
“若是殺了我,她便可不受控製,是嗎?”
“所以我沒有殺你,不是嗎?”
“其實,我不太了解她是誰,隻聽說是一個沃民。”顧經年問道:“你們想找她,是想要她身上的虺心,還是她本身?”
之所以這麼問,因顧經年想到了跟蹤麻師的三個黑衣人,他們為何都隻是盯著而不拿下麻師?換言之,早在麻師取走虺心之前,他們就在費工夫以通過麻師來找到纓搖,可見纓搖本就是有某種價值的。
“你終於明白了。”
這話題引起了大藥師的興趣,既然顧經年這個將死之人已猜到了,他也不吝於聊聊。
“旁人都在找虺心,殊不知虺心並不難得。”
“虺心不難得?”顧經年訝然。
可驚訝之後再一琢磨,他竟然發現,對於這些人而言,虺心似乎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
隻要以上萬人之血喂食出巨虺便能有的東西。
相比於某些幾近滅絕,上天入地也尋不到的異類,普通人的性命在這些高高在上之人眼裡竟然顯得如此輕賤。
也對,回想起來,萬春宮當時已做好了足夠的準備養出六頭虺,可為何讓麻師打了個措手不及呢?
顧經年恍然了一下。
有一個他原本覺得是胡思亂想的猜測再次浮上了腦中。
“重要的不是虺心,而是長出虺心的過程,它能……它能吸收異類的體質,它……”
“不錯,很有悟性。”大藥師點了點頭,“虺蛭隻是個藥爐。”
“藥爐?”
“往爐子裡喂了什麼材料,火候一到,煉出的藥便有相應的功效。而長出虺心,便是藥爐出藥的過程。”
顧經年恍然大悟,道:“虺蛭是個藥爐,你們早就準備好了,一直在等好的材料。”
“可惜,這次往爐子裡喂了你這個藥渣。”大藥師不屑道。
顧經年一愣。
他早聽說自己是個藥渣,可他這體質之罕見、能力之強大,在對方眼裡竟被如此瞧不上。
再一看眼前這個大藥師臉上的刀疤,他便問道:“這次的虺心,不好嗎?”
“不至於不好,隻是……”
大藥師話到一半,意識到失言了,眼眸一抬,狠狠地瞪了顧經年一眼。
顧經年於是知道自己快要探到對方的禁忌了。
說的是“這次”,那可能還有“上次”或“下次”,這次的虺心不是不好,那可能不是他們所需要的。
顧經年問道:“隻是你們不需要?”
大藥師淡淡道:“你問這些也無用了。”
他已然有了警惕,不願被打探到更多。
顧經年暗自思忖著,決定拋出一些讓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你說往藥爐裡喂不同材料則有不同藥效,為何纓搖得了虺心,並不像我一般能夠自愈?”
大藥師微微嗤笑,道:“那是麻師學藝不精。”
“他把纓搖的心換成了虺心,哪裡做得不對嗎?”
“待我拿住她了,你自然知曉。”
顧經年追問道:“換言之,麻師的技藝也是來自於你們師門?他曾經看過你們換虺心嗎?”
“你問的太多了。”
大藥師察覺到了顧經年套話的心思,雖然不在乎,但也失去了談話的興致,閉目養神。
顧經年繼續開口,道:“這樣明顯的陷阱,哪怕纓搖想來,麻師也不會讓她來的。”
“不,你小瞧了血飼的作用。”大藥師道:“他們已經來了。”
顧經年還待開口,一根枝椏已戳進了他的嘴中,堵死了他的喉嚨。
樹洞內,唯有大藥師喃喃自語道:“我既要讓他們現身,自會讓他們看到救出你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