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蘇武進來。
時遷抬頭來看,石秀也慢慢轉頭來瞧,一看是蘇武,時遷連忙站起,躬身大禮,卻不敢多言。
石秀麵色也是大驚,避了視線,隻是低頭。
要問兩人認不認得當麵是誰?
豈能不知呢?
梁山之上,聚義堂前,那麼多英雄好漢,劫得蔡太師生辰綱的晁天王也好,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宋公明也罷,哪個說起此人來,不是麵上有那幾分藏不住的驚懼之色?
梁山那麼多人,卻是這東平府,隻敢悄悄而來,生怕驚到了眼前這人。
江湖上,誰又不知,雙槍將董平被他打殺?
誰又不知,燕順花榮等人當初在青州,便是被這人殺得抱頭鼠竄?
唉,落到他手中,還能如何?
他站在那裡,開口說話了:“楊雄,該償命,不論是朝廷律例,還是江湖恩仇,他都該償命!”
時遷石秀,自是不接話,興許是不敢接話,興許也是理虧無言。
“江湖上,便是忠義二字,某蘇武知道,你石秀,最是心中有忠義。楊雄,死在他自己手中,怪不得任何人,你也不必來怪某,換個彆的官,不免也是這麼個下場!”
蘇武此時,語氣上有了幾分和緩。
卻也看到,石秀又微微抬了頭來看。
那時遷,躬身在旁,此時卻又一聲細若蚊蠅的歎息。
卻看蘇武看向時遷:“你叫時遷,江湖人稱鼓上蚤,慣於偷竊,偷竊的手段著實不凡,翻牆過院,梁上藏身,技藝高超,這般技藝,用來偷東西,倒是浪費了,斷了這兩指,也看得楊雄慘死,便是教你知道,往後,偷竊之事,萬萬再做不得了,這一場禍事,皆因你偷竊而起,你自思索著。”
時遷已然躬身更低:“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顯然這時遷,也不是一朝就有這般本事,以往裡技藝不甚高明的時候,必然也被人抓到過,這請罪的模樣,想來以前也練習過。
倒是那石秀,依舊一語不發。
“時遷啊,你呢,如今梁山那條路,必是絕了,便是放你從這裡出去,你上那梁山從賊,那些人必也信不過你,甚至他們損失了這麼多人手,還會怪罪在你,想那晁蓋更容不得你這般雞鳴狗盜之徒了。某這軍中,倒是要一個你這般技藝之人效用,你自想想。”
不等時遷有什麼反應,蘇武繼續說:“石秀啊,你呢,有拚命三郎之名,有忠義在心,最是軍漢模樣,那些什麼江湖好漢,倒是你最像個好漢,向來恩怨分明,心有是非對錯,楊雄與你有恩,你也報過恩情。此番惹下如此大禍,某卻還保你一命,便是看重你這些,你何嘗又不欠某的恩情?你本罪人,從軍來,為朝廷效力,也不過是戴罪立功,一身本事一身忠義,也有個正道去走。話語至此,儘也!”
蘇武隻管說,他要說的話,反正今日都說清楚,至於效果如何,這兩人不比林衝,當初林衝他都殺得下手,何況這兩人?
說完,蘇武轉頭就走,門也在關。
隻聽得身後時遷已然開口:“將軍在上,受小人一拜。”
“放他出來!”蘇武頭都不回,隻是一個抬手。
時遷出得屋來,便奔到蘇武當麵,跪地再說:“小人願為將軍效死!”
不談其他,倒是這人心人性,大概如此。
蘇武也不多言,隻管抬手一指:“給他去了枷鎖,你自回那屋去,什麼時候那石秀也出來拜了,某軍中便收了你。”
時遷立馬又起身,隻待左右去了枷鎖,立馬又回那屋子裡去。
蘇武腳步就走,自是先去忙自己的。
屋內,時遷在歎:“石秀兄弟,都怪我呢,是我不該偷那隻雞。”
石秀此時倒是開口:“怪你作甚?那雞,咱們三人,哪個沒吃呢?”
石秀這人,就是忠義過頭了。
“唉,石秀兄弟,那蘇將軍所言也在理,就算咱們從這裡出去了,那梁山如何還容得下呢?你頭前也與我說了那梁山的事,說你們一去,那晁蓋就要斬殺你們兩人,此番梁山為咱們損兵折將,隻怕更是容不得了。”
“唉……時遷啊,楊雄兄弟死得何其慘烈?你我何以還能在這東平府從軍效力?”石秀臉上已然就在落淚。
“嗯……”時遷一時也是無語,頓了一會兒,才說:“隻說何處還去得?那蘇將軍又豈真能放咱們去嗎?難道就這麼死在這裡罷了?”
“死就死吧……”石秀搖著頭。
“死也罷了,隻是楊雄兄弟死前,還在為你我二人求一條生路,那蘇將軍也隻把那八條人命的罪責放在他一人身上,如此,你我一心求死在此,豈不是讓他白死了?”時遷又道。
“時也命也,時也命也,一路走得這麼久,好好的都走來了,何以在這東平府地麵,發生了這種事……”
石秀歎息不已。
時遷自又是連連告罪:“是我是我,都是我,我不該偷那雞,不偷那雞,就沒這麼多事了。”
“雞,咱們都吃了,明明已然逃脫了去,楊雄兄弟,非要且住持刀,唉……”石秀隻得又歎,歎了又歎。
世間之事,何其複雜,怪誰呢?往誰去怪呢?
石秀這人,若真是個黑心賊寇,那也罷了,偏偏又不是那般性子,非要多幾分忠義正直。
“石秀兄弟,咱們當對得住楊雄兄弟,咱們先活著再說,行嗎?”時遷如此,已然是相求了。
若是沒有活路了,那倒也罷了,明明眼前有活路了,怎麼能不走呢?
便是又說:“石秀兄弟,咱說不定真能在此謀個正經前程呢?有何不好?本也是無奈從賊,如今更是惡了梁山,咱求個正經的前程去,楊雄兄弟九泉之下,當是為你我開心才是……”
石秀滿臉是淚,時遷連忙幫他去擦,石秀慢慢開口:“我起身不得,你喊人吧,就說我願效死。便是我一心求死,你想要活,也不能害你不活,先讓你活著……”
終究是石秀人性人品如此。
“好好好,石秀兄弟,咱們一起活著,奔個前程!”時遷連忙起身,對外就喊:“請稟告將軍,就說我二人願意在軍前效死,還請將軍恕罪!”
自有那軍漢奔走而去。
不得片刻,蘇武就來了,打開門去,看得兩人。
時遷躬身一禮,連忙去看那石秀,一臉希冀。
石秀低著頭,有話語:“罪人石秀,拜見蘇將軍!拜謝蘇將軍活命之恩。”
石秀這話語一出,時遷心中一定,長長舒了一口氣去,便是命保住了。
“好,軍中正缺你這般忠義敢死之輩,隻要你一心為公,定少不了你的前程。”蘇武如此一語。
石秀看了看時遷,也答:“多謝蘇將軍抬舉看重!”
卻是事情哪裡會這麼簡單,蘇武是何等手段之人?隻當真是低頭一句話就能保住命去?
就看蘇武往後一抬手,有軍漢押著三人進來。
便是那夜裡擒的三個活賊。
隻聽蘇武開口:“這三個賊人,乃是梁山之人,一個個五大三粗,壯碩非常,那夜來的人,都是山寨裡精悍之人,其中更是許多頭目,石秀,你去過梁山,與他們都有照麵,更是同路去了那祝家莊,你來認一認,這裡麵,哪個是賊人頭目?門外還有十五具屍首,當也再要一一辨認清楚,倒是這三個活賊,命大命硬,想來本事不小,定有頭目在其中。”
就看三個活賊押跪當場,本一個個垂頭喪氣模樣,此時皆去看那趴在地上的石秀。
時遷已然又是心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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