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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梁上的那粒小痣在光影的交界線上,似在閃耀。
俯下身時手臂及背脊曲線被拉直,細瘦的腰身被襯得分明,力量感卻驟然迸發。
母球被擊出,擦中9號球,後者迅速滾入臨近的袋中。
“陸酒不會要清完羅意他們組的球吧?”
“前麵沈可已經把12號球打掉了,羅意他們隻剩下15號球了!”
“我靠,我剛才怎麼沒從頭錄下來?!”
羅意的呼吸變得急促,臉色卻顯得蒼白。
他的額頭淌下汗水,眼睛死死盯著陸酒,似乎想要靠意念的力量阻斷陸酒的進程。
沈可變成了猴,激動地圍著陸酒上躥下跳——即使是他,讓陸酒上場時也沒想過他酒哥能這麼牛逼!
隻要酒哥擊落15號球,羅意就徹底沒有上場擊球的機會了,他也不用再為他那張懲罰紙條擔憂了!
“酒哥加油!酒哥衝鴨!”他恨不得為他酒哥拉起愛的橫幅!
全場的目光都牢牢聚焦在青年的身上。
他的步態依舊很淡定,神色依舊像是在玩一場普通的遊戲。
他在台球桌的另一條邊站定,俯下身。
羅意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靜止了。
刺目的光線下,他幾乎感覺不到攥緊雙手時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
陸酒的視線沉靜而專注地覆在那根球杆的尾端。
用力一擊。
母球擊中一顆球,那顆球筆直向前擦中15號球,於複雜曲折的路線中,15號球順利落袋——
清完了,他真的把羅意他們組的球清完了!!
歡呼聲沸騰起來,羅意的手在發抖。
他的心態都崩了。
“陸酒,你……”
“嗯?”
青年困惑地抬起眼,羅意的話全部哽在了喉嚨裡。
你怎麼回事?
你怎麼這麼冷靜?
你……你回來了嗎?
羅意不敢問,哪怕這個問題可能是此刻全場人心中的問題,他也不敢做那個問出來的傻子。
什麼叫“回來了”?那之前陸酒又去哪兒了?
陸酒一直都在,他從未離開。
“現在隻剩下8號球了,”沈可說,“擊中8號球才算徹底贏,但咱們也沒定什麼彩頭,按照規則擊中8號球的人還得自領一次懲罰,酒哥要不我們就停在這兒算了?”
擊中8號球的人得自領一次懲罰,完成後才算徹底結束這場遊戲,獲得勝利——這當然是二世祖們自創規則的其中一條。
當然了,不是讓勝家真的去受一次懲罰的意思,隻算是助興,所以一般到了這個時候,勝家可以選擇先去紙箱裡抽紙條,要是覺得紙條上寫的懲罰還算有意思,可以玩玩,那勝家再去擊8號球,完美收官。
要是覺得紙條上的內容實在過分,不想玩了,那這場遊戲就到此為止。
畢竟隻是一場遊戲而已,沒必要這麼較真。
不湊巧,陸酒做什麼事都喜歡有始有終。
他從不在乎擋在自己麵前的是顆什麼樣的石頭,隻要是他想得到手的東西,他就喜歡實實在在握到手裡。
“你去幫我抽。”他朝抽獎箱揚了揚下巴,對沈可說。
沈可摸摸鼻子:“酒哥,我手氣可不怎麼好啊。”
“大膽去。”
陸酒輕鬆的語氣給了沈可底氣。
反正比賽都贏了,他也沒什麼心理負擔,喜滋滋跑過去往箱子裡一伸,拿到一張紙條就抽出來。
待看清楚上麵寫的內容,他“咦”了一聲。
羅意本來都已經有些愣神了,見狀心中微動,湊過去看了眼,愣住,笑了出來:“‘把一個月前在葉家彆墅那一晚乾的事演一遍’?”
聽到這個懲罰,有人不懂是什麼意思,有人卻領會過來,變得意味深長。
一個月前的那場葉家派對,不少人後來都喝得很醉。
酒後就是容易出事,當時有好些人現場表演限製級。
當眾熱吻還算好的,十八摸都算小意思。
寫這張紙條的人也真是會玩。
“酒哥那晚老早就走了,有什麼好表演的?”沈可莫名其妙。
“是嗎?”羅意盯向陸酒,“陸酒,那天你往樓上去了吧?你當時去哪兒了?”
“羅意你什麼意思?還審問起酒哥來了?”沈可不滿。
“我可不是想審問,是後來無意中聽說他第二天脖子上多了好幾顆草莓,他弟弟回家親眼看見的,丁哥,陸曲寧後來還去質問你了吧?”
丁嘉業沒想到還有自己的出場機會。
他咳嗽一聲:“是,那天我把酒酒惹生氣了,看他往樓上去就想追上去道個歉——”
這話極其虛偽惡心。
那一天,從頭到尾他都是故意在挑動陸酒的情緒,陸酒越憤怒,他越興奮。
沈可聞言心裡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那天丁嘉業竟然還追上去過,當時陸酒憤而離開了他們,他想追過去的,卻被人拉住慢了一步。
後來他找機會上樓,尋了一遍,沒找到陸酒,發消息也沒收到回複,就以為陸酒已經從彆墅後門走了,他自己也不想再回去,就也離開了彆墅。
丁嘉業難道是在他後麵上的樓?
“然後呢?”有人好奇地問,“你當時真找到陸酒了?那陸酒脖子上的小草莓該不會真的是你——”
丁嘉業摸摸鼻子:“沒找到。你們想什麼呢,酒酒白天還說我老人味重,怎麼可能跟我發生點什麼,話說你們怎麼儘戳我傷心事?”
當著陸酒的麵,他也不好睜眼說瞎話。
“嗐,原來不是啊!”
“那陸酒你那天什麼情況啊?”
“就是,草莓誰種的呀?”
揶揄之下,陸酒的神色依舊淡定。
羅意暗暗忖度。
……其實他也不覺得陸酒真的會跟丁嘉業這個惡心的家夥發生什麼,甚至他覺得陸曲寧後來去找丁嘉業也沒安什麼好心。
沒人看到過陸酒脖子上的“好幾顆草莓”,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陸曲寧有沒有誇大其詞。
但他今天輸成這樣,能惡心下陸酒也是好的。
他開口道:“陸酒,今晚你都贏成這樣了,就大方一點唄,那天晚上你後來去乾什麼了,告訴我們嘛。”
沈可心裡忽然莫名有點不安。
他突然想到,那天不論酒哥後麵有沒有偷溜走,隻要他從樓上下來,勢必就會從他們的視野一角經過,可那天直到他上樓前,他好像都沒有看見過酒哥。
酒哥當時到底在哪裡?
那天雖然聽說大部分人都睡在了樓下,但後來應該也有人上了樓……那些人喝得很醉,酒哥如果當時並沒有離開,又是神智不清醒的狀態……
不不不。
沈可咬牙道:“說不定是蚊子咬的呢!那天彆墅裡蚊子可毒了,繞著我飛了半天!陸曲寧他見過小草莓嗎就說那是小草莓!”
“哈哈哈哈倒也有這個可能!”
“那天我腿上都被咬了好幾個包。”
“要是被蚊子咬的那就更無所謂了啊,陸酒,這8號球就打了吧?”
“但是被蚊子咬的這要怎麼表演,要不重新抽一張算了?”
丁嘉業湊熱鬨:“我可以當那隻蚊子哦。”
“不要臉啊丁哥!”
丁嘉業嬉皮笑臉的。
沈可咽咽口水,默默挪到陸酒身邊,壓低聲音:“酒哥,要不就這樣吧?彆打了。”
陸酒卻還是懶洋洋的那句——“為什麼?”
他拿起那杯被放置很久的酒,遞到自己嘴邊。
然後擰了擰眉頭。
怎麼還是聞著惡心?
但姿勢都做出來了,臨時打住不太好看,陸酒偶爾還是有那麼一丟丟包袱的。
他不動聲色抿了一下,便神態自若地放下。
下一秒,他俯身擊球,在所有人還沒回過神的時候,8號球進袋。
“大氣啊陸酒!”
“瘋狂的蚊子準備好登場了?”
說笑聲中,陸酒起身。
他舒暢地呼出一口氣,隨後側過身,朝身後的方位,勾了勾細長的手指。
那個方位是露台,露台上隻有葉秦和柏勻兩個人。
沒人明白陸酒的手勢是什麼意思,葉秦也難得愣住,指了指自己鼻子。
嗯?找他?
他身旁的男人忽然動了。
煙被撚滅。
男人站直身體,抬腿朝室內走去。
在迅速安靜下來的場地中,英俊男人就這樣一步一步來到了陸酒的麵前,他依舊垂著眼,直勾勾盯著陸酒。
兩人有著明顯的身高差,陸酒左手輕輕搭在台麵上,站得隨意。
“你聽到了。”
他似笑非笑地與男人對視。
當他不知道。
都盯他一晚上了。
他抬起右手,台球杆勾住男人的頸鏈,粗暴一扯。
男人被迫低下頭來,兩人鼻尖相錯,唇重重撞在了一起。
柏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