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不在意周縣尉對他的看法,就算以前,官老爺和大戶人家對他們平時也沒什麼好臉色。
那時候他都不在意,現在更是無所謂。
不過,他倒是更願意跟溫故說說話。
帶他們去找鐵匠的路上,何大給溫故介紹了那位姓於的鐵匠。
“世道亂起來的時候,他家裡老人沒熬住。於家兄弟二人,於老大是鐵匠,早就成了婚,他夫人姓馬,兩人有個七歲多的女兒。
“於老二和我年紀差不多,我跟他說過幾次話,以前在縣城幫貴人跑腿的時候認識的。”
簡言之,一起當過街溜子。
“於家兄弟可曾正式取過名?”溫故問。
“好像是叫……於鋼,於堂?”何大想了想回道。
他們平時都是直接喊姓氏加排行,不怎麼叫名,難記。
溫故讚道:“好名字!”
何大:?
這名字很好嗎?聽起來像魚缸魚塘,有什麼好的?
還不如我給自己取的“何丘”呢!
何大撇撇嘴,繼續道:“聽說他家曾祖輩當過小武將,之前譚縣令在的時候,還經常把於老大征過去做事呢。
“於家老大性子悶,但生得高大,以前經常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也積累了不少人脈,城裡還有好些人曾在他家當過護院,願意給他麵子。”
所以,現在即便縣衙沒人,城內的幾個民間勢力即便需要鐵匠,也多是以勸說拉攏為主,而不是逼迫。
何大這也是讓溫故有個心理準備,找於鐵匠做事,彆來威逼那一套。
溫故理解。
官府管控行業的從業人員,什麼樣的人都見過,這種時候想找他辦事,一點小恩小惠可不行,武力脅迫更是不妥。
進城之後,各個方向都有難聞的氣味,溫故幾人也在麵上蒙著透氣的雙層布巾,夾層撒著一點草藥粉末。
臨街商鋪充滿了斑駁的痕跡,有些是殘留下的血痕,有些是灼燒的黑跡,還有些看不出來源,像牆壁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傷痂。
稍高處,磚縫裡麵卡著斷箭,箭杆被人折斷,消失的部分大概是當柴火燒掉了,箭頭部位卡太深,所以才沒人挖出來。
何大告訴溫故,鐵製的箭頭,收集之後可以去官府換取糧食的。
不易注意到的角落裡,還有嚴重生鏽的金屬片,不知道以前是做什麼用的,或許是鐵甲上掉下來,又或許是彆的工具上掉落,還可能是曾經染過血汙沒人敢撿。
街道兩側店鋪,木質的門板、窗框、還有房屋建材都被卸下,這些劈了都是柴火。
有人在撬磚牆,可能是把空置的房屋磚瓦拖回去自家建牆院用於防守。還有幾棟商鋪索性隻剩下地麵一點殘留。
出來的人也是步履匆匆,神色警惕,一丁點動靜就會驚惶。
道路上許多雜物和垃圾,隻清出一條能行走的窄道。
也就是現在降溫了,要是氣溫稍微高點,各種異味更濃。
跟垃圾堆似的。
即便蒙著布巾也能聞到那些堆積物散發的氣味。
“街上這些一直這樣?”
溫故指著路上分布的垃圾和雜物,問何大。
“哪能啊,咱們縣令老爺在的時候就不這樣。縣令老爺說這些垃圾堆積太多容易生疫病,一直派人清理。不過半月前那些人跟著縣令老爺一起離開了,街上就變成了這樣。”何大回道。
溫故歎了一聲,加快腳步,對旁邊的周山說:“這地方不宜久留,儘快辦完事離開。”
周山當縣尉的時候也處理過小規模疫病,深有同感,麵色嚴肅:
“嗯!從城裡出去後要立刻換身乾淨衣物。”
如果道長那裡有丹藥,最好再磕幾粒草木煉製的藥丸。
就算沒有染上邪疫,也要防止彆的疫病。
何大觀察著溫故和周縣尉兩人的表情,若有所思。
繼續往前不遠,就是鐵匠的打鐵鋪。
“就這兒,鋪子這邊過去就是他家。”
何大給溫故指了地方,便離開了。他急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