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的盧米埃影廳,有人觀眾劇情,有人關注演技,還有人根本看不進去。
觀影的過程中,交投接耳的不少,全神貫注的更多。
不知不覺,影片演了一大半。
也終於到了奉俊昊和陳諾一起構思許久的各種反轉時間。
劉曉莉完全沒有想到,母親苦苦追查的真凶,其實就是她的兒子。
當劉曉莉還沉浸在這意料之外的轉折之時,
電影的故事就像陡然升起的奇絕山峰,再度迎來了黑暗的展開。
那位跟她一樣的母親,為了掩蓋自己兒子殺人的事實,拿起了廢品站的扳手,給了唯一的知情人頭顱上重重的一擊,也讓整個盧米埃影廳鴉雀無聲。
母親一下又一下把老人的頭顱錘得稀爛,最後擦乾臉,洗乾淨手,麵無表情的用火把點燃現場,把所有的罪惡付之一炬。
當銀屏中的金惠子走進了那片長滿了枯萎野草的荒原,
劉曉莉回想起影片開幕前的那一個舞蹈,並不再覺得好笑了。
接下來的劇情裡,母親放棄了為兒子洗脫冤屈,警方卻為了讓她不再鬨事,抓了一個智障作為替死鬼,並把盧相宇釋放出獄。
兩個編劇的惡趣味在這一刻儘顯無疑。
顯然就是要告訴觀眾,你永遠猜不到我下一步棋怎麼走。
這是文藝片嗎?
劉曉莉不知道。
但是,她現在覺得這電影有點意思。
包括扮演母親的那個韓國女演員,演得很棒。
完全把作為一個單親母親,為了子女不惜一切的那種心態演了出來,讓她從不以為然,到最後幾乎完全代入進去。
看片之前的擔憂在這個時候完全顛倒了過來。
她不再擔心導演會不會把這部電影弄糟,她反而覺得陳諾演成那個鬼樣子,讓人看一眼就心裡不舒服,這電影該不會毀在他手裡吧?
影片的最後一段,是金惠子帶著陳諾登上了親子旅行的巴士。
旅途中,車上的乘客開始跳舞狂歡,金惠子加入了他們,但是陳諾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鏡頭隨之拉遠,在一片金光中走向黑暗。
盧米埃影廳陷入了沒有一點點光線的靜謐之中。
電影似乎結束了。
但就當所有人都在等著演職員表出現的時候,音樂聲再度響起。
當巨大的銀屏重新亮起。
從黑暗裡,慢慢的出現了一片金色的陽光。就像一場盛大的日出。
那個在原結局裡坐著一動不動的傻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這讓整個盧米埃影廳都恍若白晝的亮光中,用一種呆愣的姿勢走到了車子中間,
跳起了一段舞。
這段舞可以稱之為光怪陸離。
因為金黃色的光暈在男人頭上,他的麵目藏在了強光之中看不分明,就連身影都帶著模糊的毛刺,
隻看得到他肢體的輪廓。
陳諾完全沒有想到,奉俊昊對他這一場即興表演,最終的安排是一刀未剪。
讓他一個人,在2000多個觀眾,在不計其數的專業人士麵前,跳了整整兩分三十二秒的獨角舞。
到了最後,哪怕他再怎麼臉皮厚,都有點如坐針氈。
直到當銀幕上的那個男人,徹徹底底的和白光融為一體。
電影結束了,熒幕黑下去,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輕柔的音樂聲中,電影銀屏上開始播放演職員表。
這個時候,奉俊昊沒有說話,陳諾也尷尬的沒有說話。
甚至全場觀眾似乎都被陳諾跳得這鬼東西嚇住了,一時間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黑暗中,陳諾不知道奉俊昊什麼感覺,但是他有點緊張。
他現在有點怕自己當初心血來潮的跳這舞蹈,想要和金惠子來個前後呼應,最後卻適得其反。
關鍵是跳的時間太長了,位置也很奇怪。說是彩蛋吧,又太前麵了。不是彩蛋吧又太後麵了。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無法挽回。
陳諾忐忑不安的時候,劉藝霏也在左顧右盼,心裡也有些緊張。
她覺得整部電影都不錯,唯獨最開始金惠子今和最後陳諾跳的舞,她沒怎麼看懂。
導演想表達什麼?
為什麼跳的那麼醜啊?
唉,劉藝霏在心裡歎了口氣,早知道是這樣,當時她都可以去韓國幫幫忙。
茜茜覺得她也不算十分專業,但不管怎麼說,隨便想一點舞蹈動作,也肯定比陳諾現在這個跳得好看。
怎麼辦?沒有人鼓掌啊。劉藝霏皺緊了眉頭,要不要乾脆自己帶個頭?
她腦子裡的想法還沒有轉完,忽然聽到身邊傳來幾下清脆的掌聲。
啊?劉藝霏驚訝轉頭,看到不是彆人,真的是她媽劉曉莉,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在所有人都沒有動靜的一片靜謐中,拍了兩下手。
劉藝霏正在吃驚,
沒想到劉曉莉的這兩下掌聲,就像是一根火把丟進了乾枯的茅草堆,隻是在幾秒鐘之內,便化為了一團熊熊烈火的一份子,再也分不清哪裡是開始引燃的地方。
黑暗的盧米埃影廳中隨之響起的掌聲非常響亮。
陳諾在這如期而至的掌聲中微微放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次坐在了下麵而不是包廂,總之他覺得此刻的掌聲,超過了三年前聽到的分貝。
這讓他終於可以感到,似乎他並不算搞砸,沒有讓500萬美元的賭局失去懸念。
2000多人一起鼓掌是什麼概念?
奉俊昊一臉喜悅的對他說了一句話,但陳諾連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過了好幾分鐘,掌聲才慢慢的小了下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束光從天而降,把他們這四個主創人員所座的位置圈在了光束之中。
這是為什麼這次他們沒坐包廂的原因。
2007年福茂上任藝術總監之後,就做出了多項恢複傳統和運用新技術的改革,這就是其中之一。
影片結束後,在聚光燈中,全場觀眾向電影創作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