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府司。
一處僻靜的院子裡。
明媚的陽光傾灑下來,照耀在雨荷那美麗臉龐上,映襯出細膩的肌膚紋路,還有晶瑩極細的汗毛。
她的衣襟開著,蘇玉卿就站在旁邊,彎腰給她上藥。
雨荷愣愣看著,不由得眼眶發紅,“小姐,我真的沒事,就是被一塊烙鐵按了一下。不礙事!”
蘇玉卿瞪她一眼,雨荷便乖乖不敢亂動了。
“女兒家的,還是要多多在乎些外貌。若是處理不好,留下個疤痕,總歸不太美觀。以後我還怎麼給你找個如意郎君?”
雨荷臉色發紅,“小姐就知道打趣人家。”
蘇玉卿手法輕柔,給傷口位置塗抹均勻藥膏,然後才細細為雨荷纏繞上紗布,捆綁結實,“從京城一路到南陽府,一過便是二十年。也就你一直在身邊不離不棄。若非大陰山事關重大,我也舍不得讓你去。”
雨荷想起過往的事情,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這是小姐信任我。”
“好了,你且在府城休息兩日,再行出發。”
雨荷說,“不用,我真沒事。立刻出發就行。”
蘇玉卿輕笑,“趕著去過年呢?”
雨荷便沒說話了。
蘇玉卿說,“我也需兩天後再出發。雖然青烏縣大陰山的事大,但是當初長生教的大部分餘孽都逃遁在南陽府一帶。有些事情,我還需交代妥當。免得被妖人趁我不在,鑽了空子。”
雨荷這才鬆了口氣,道:“南陽府過往二十年之所以安然無恙,就是有小姐坐鎮於此。若是讓人知道小姐前往青烏縣。隻怕府城外的長生教餘孽要蠢蠢欲動了。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
“哦?”
雨荷說,“青烏縣的知縣文在清小姐記得吧?”
“記得,景泰九十六年的文武雙進士。知府的學生,下放去青烏縣鍍金曆練。”
“小姐好記性,文在清治縣有方,剛剛擴建了講武堂。給整個青烏縣的文武學子提供一個深造的機會。小姐正好以教書先生的身份去裡麵講學。一來南陽府也不知道小姐離開,青烏縣煉屍堂的妖人也不知道小姐去了。豈非兩全?”
蘇玉卿權衡了一陣,“可。”
……
卻說雨荷離去之後,謝安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多少有些不太習慣。
譬如,沒人捏腳,沒人捶背,也沒人端茶倒水,更沒人鋪床……身邊少了個嘰嘰歪歪的丫頭,感覺一下子就冷清了很多。
很不習慣啊!
好在謝安吃過苦,看得開。也不覺得自己生來就是什麼富貴命。
又回到了之前一個人的日子。
在雨荷離開之後不久,謝安在中庭院獨自坐了很久,略覺心情有些低落,便沒心思去掃蕩方白羽留下了多少寶貝,打算出去走走。
剛出門就看見陳慶在門外等著。
見到謝安後,陳慶彬彬有禮,並沒有年輕人的傲氣。
“恭喜謝堂主!”
謝安雖興致不高,但還是拱了一手:“多謝陳香主當初的提醒!”
這是實在話。
雖然謝安的實力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五臟境,明著來的話……自然不懼方白羽。但如果方白羽帶人暗殺,憑借重弓和其他的陰損招數。
搞不好謝安還真會遇到危險。
雖不至於被殺死,但受傷是可能的。
謝安年紀大了,求得就是安穩,甚是愛惜自個的身子,並不想受傷。
陳慶輕聲笑道:“我也是看不慣方白羽的所做所為,此前他就多次有意暗中向我拋出橄欖枝,我察覺他可能有二心。隻是沒想到……他竟敢勾結煉屍堂妖人。若非謝堂主及時阻止,隻怕後果不堪設想,咱們堂口還指不定會麵臨多大的危機。若是引發了上頭的震怒,一怒之下裁撤掉整個堂口都有可能。”
謝安明白了。
陳慶此舉,雖然是好心提醒,但也存了自己的考慮。
譬如……陳慶剛來曆練,若是堂口就出了大事被裁撤,或者香主被擼掉……他的履曆上也會有汙點。以後想要做出點業績來,就難了。
可見這青年,是真的很珍惜這個機會。很想在他父親陳青狼麵前,證明自己。
謝安不由對這青年高看一眼。
放得下身段,懂得周旋,也曉得審時度勢,加上勤勉努力。
將來,或許會有所成。
“陳香主思慮的極是。如今我剛剛上位,還需要陳香主多多幫襯。”
“那是自然。”陳慶一口答應下來。
相比侍奉方白羽這個堂主,謝安可要好相處的多,而且……陳慶如何看不出來,謝安的前途遠比方白羽大。如果要在白羽堂選一個人做堂主的話,陳慶首選自己。
然,他知道自己沒這個實力。
除開自己,他首選的人便是謝安了。
“另外,隨著王**和徐斌身死,這兩塊業務還需要立刻派人兼顧起來,否則堂口的日常運轉會出問題。”陳慶不留痕跡的提了一句,最後話鋒一轉,“我覺得,未免出現意外,謝堂主還是用自己的人比較合適。”
嗯?
謝安心頭咯噔一下。
敢情這陳慶是來主動示好的?
有唐清雲這層關係,謝安如今身為堂主,自然可以安排自己的人接替了王**和徐斌的位置,上次唐清雲來也表達了這個意思。但謝安也要顧及到其他香主的意思,還需商量一番最為妥當。
若是因此引得手下不合,失去了各大香主的支持,導致內部一盤散沙,這個堂主也不好做。豈非和方白羽沒區彆了?
念及此,謝安感覺今天未必不是一個敲定香主空缺位置的機會,便問:“陳香主有何建議,不妨直說。”
陳慶似是早就有了決定,想都沒想,直言相告:“王**管的是賭坊方麵的生意,我看你手下的**就很合適。他年紀大,為虎狼門效力多年,也該圖個清閒的活兒了。”
謝安也覺得合理。
如今空出來兩個香主的位置,一個管賭坊生意;一個去接替徐斌的練騎兵防禦大陰山,這可是臟活累活,還很危險。雖然這活兒很曆練人……
林雲和**,誰去賭坊,誰去練兵……謝安是犯愁的。
恰時,陳慶忽然拱手道:“謝堂主,在下有一個請求……”
謝安道:“陳香主幫我大忙,有話當說無妨。”
本以為陳慶是要討一分好處,然而他接下來的話,著實讓謝安分外吃驚。
“在下請求辭去管理水燈碼頭的事務,請謝堂主允準我接替徐斌的事務,操練騎兵,防禦大陰山匪徒妖人。”
謝安瞳孔微微縮起,認真的打量著眼前的青年。
為了得到陳青狼的認可,陳慶甘願放棄安全富貴的水燈鎮碼頭,反而去操練騎兵,做臟活累活,直麵大陰山匪徒妖人。
很有年輕人的血性。
“陳香主欲得父親認可,其心可嘉。可這分活兒非但苦非但累,還很危險。你可真想好了?”
察覺到謝安嗓音裡的規勸之意,陳慶說,“過去一年來,我在水燈碼頭見多了花船紅燈,夜夜笙歌。雖然安逸,紅粉可得。可這並非慶想要的生活。慶害怕繼續待下去,會迷了心智,從此再難回頭。
得家父認可,才是慶之所願。
還請謝堂主成全。”
“陳香主有如此誌向,謝某敬佩。那便依你。若是發現匪徒異動,隨時來報。謝某必傾力相助。”
“多謝堂主。”
“是謝某該代堂口感謝你。”
一番寒暄過後,陳慶便走馬上任,謝安還主動出了堂口送彆,給予他極高的待遇。
“這方才是熱血少年誌的樣子啊。”
謝安免不得感慨。
若是自個再年輕個三十歲,隻怕也會有這樣的熱血。
如今老了……?
怎麼就對很多事兒提不起多大興趣了?
還是說,老年人的誌向,就是這般的平平淡淡?
謝安也懶得去做對比,讓馬夫牽來一匹馬兒,然後踩了把馬鐙,翻身上馬,直奔血嶺黑市而去。
趕到血嶺黑市的時候,已是下午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