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
“嘭嘭嘭——”
嘉麟城外,隨著木槌砸動機關的聲音再次傳來,五十顆數十斤沉重的投石再度劃過陰沉天穹,狠狠砸在了嘉麟的城牆、馬道上。
少量投石越過城牆,砸入城內,致使道路、屋舍損壞。
一時間,哭泣聲、驚恐聲充斥人們的耳內。
百姓們蜷縮在殘垣斷壁之間,雙手抱頭,淚水和血跡混合在一起,心中的恐懼仿佛能滴出血來。
馬道上,四周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塵土的味道,令人窒息。
“咳咳……”
“把石頭給我弄輕點,打過去!!”
莽隆化手忙腳亂的躲過了兩波投石,聲嘶力竭的叫嚷著反擊。
在他的命令下,那些狼狽靠在女牆上的甲兵雖然十分恐懼,卻依舊持著兵器,威脅民夫們進行反擊。
民夫們的眼底已經充滿恐懼,但在甲兵的刀鋒的逼迫下,卻隻能顫抖地執行命令。
他們的雙手似乎已經忘記了溫度,隻剩下機械式的運動。
投石機終於準備就緒,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投石破空而出,劃過一道道弧線,向歸義軍的陣地呼嘯而去,而歸義軍也進行著還擊。
“砸!”
“嘭嘭嘭——”
一時間,兩方都在使用投石機對陣,這與千年之後的火炮並無二異,隻是射程和威力遠不如罷了。
山丹投石機投出的投石沉重數十斤,多在七十斤至八十斤之間,而嘉麟城的投石機卻隻能將三十斤的投石投到三百步開外。
他們的舉動確實威脅到了歸義軍,張淮深連忙下令後撤五十步,但也僅此而已。
相比較之下,嘉麟城的投石機避無可避,隻能和歸義軍的投石硬碰硬。
投石在天幕下交織,倒黴被砸中的人不在少數,但歸義軍一方受傷較少,而且並沒有一台投石機受損。
相比較之下,嘉麟的情況則是十分不妙。
雙方開戰不到一個時辰,互相投石近二十次,結果嘉麟被摧毀的投石機就高達七台。
這些投石機被砸中時,碎裂飛濺的碎屑能輕易奪走那些民夫的性命,戰死負傷者不下百人。
“你們繼續在這裡對付他們,我去城內坐鎮!”
硬抗了一個時辰的莽隆化,最終還是被歸義軍聲勢浩大的投石給嚇破了膽。
交代了一名節兒後,他便連忙跑到了城內,找了一個距離近又不會被投石波及的地方觀摩戰場。
他的離去讓城頭的嘉麟守軍士氣大跌,哪怕節兒和百戶們不斷催促他們監督戰場,可在投石的威脅下,他們隻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嘭!!”
塵土飛揚,又是一段女牆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隨著揚塵散去,土塊土粒散落一地,靠得近的甲兵、民夫連忙離開此處,尋找其它可以躲避的安全之地。
投石還在繼續,歸義軍的將士們隻能在陣地上看著前方的甲兵揮砸木槌,看著他們拉動機關,放入投石。
“這攻城真枯燥,您說那些名將攻城拔地不會覺得無聊嗎?”
馬背上,張昶嘖嘖幾聲,而耿明卻憨厚笑道:“我覺得攻城守城挺好的。”
“活該你守祁連城!”張昶啐了他一口,而耿明也不反駁,憨厚笑著點頭。
二人的耍寶,劉繼隆無心關注,他更在意尚摩陵有沒有率精騎馳援嘉麟。
如果尚摩陵敢出城,那他就有把握將尚摩陵和他麾下兩千精騎留在野外。
隻是尚摩陵終究令他失望了,因為他從辰時等到黃昏,就沒有從酒居延所節製的塘騎口中聽到尚摩陵的蹤跡。
原本他還想著圍點打援,可現在看來,他們恐怕是被自己打怕了,竟然不敢出城作戰了。
想到這裡,劉繼隆有些遺憾,而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大軍休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索勳你領甲兵接手投石機,繼續攻打嘉麟城!”
“末將領命!”
眼看將士們都餓了,張淮深也下令回營吃飯,同時安排了索勳在夜間用投石機攻打嘉麟城。
很快,歸義軍的鳴金聲響起,而最高興的卻不是歸義軍的兵卒。
“太好了!”
“這群漢奴總算打累了!”
“豬犬的東西,呸!弄得我一嘴的土!”
“飯食呢?!漢奴都吃飯了,我們的飯食在哪!”
“飯食呢……”
一時間,嘉麟城頭呼聲四起,有人在慶幸歸義軍收兵,還有的在吐槽,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
甲兵們從女牆背後爬了起來,持刀催促著那群苟活下來的民夫,讓他們收拾馬道上的破損器械和屍體。
很快,破損的器械與一具具屍體被運下城牆,其中大部分都是民夫,隻有少量倒黴被砸死的甲兵。
雙方開戰不過兩個時辰,嘉麟這邊便死了一百七十二個民夫和三十三個甲兵。
麵對如此情況,莽隆化氣憤的將軍籍冊砸在地上,憤恨的踩了兩腳後,這才自欺欺人道:
“哼!我們死了那麼多人,我就不信他們不死人!”
“來人啊,宰隻五十隻羊犒軍!”
莽隆化大發慈悲的令人屠宰五十隻羊,哪怕這點羊肉對於守城的軍民來說杯水車薪,但莽隆化不在意這些,他隻需要將領將他的意思傳達到就行了。
隻是可惜,他們屠宰的羊還沒變成將士們碗裡的飯食,城外的歸義軍就又開始了投石攻城。
雖說已經入夜,但張淮深不管這些,他們帶的零件足夠,完全可以更換磨損嚴重的器械。
他要的,就是晝夜不停進攻嘉麟,攻破守城兵卒的心理防線,讓他們在馬道上毫無作為,隻想苟活。
隻要能做到這點,嘉麟城就已經拿下了一半。
“嘭嘭嘭——”
整整一夜時間裡,山丹軍的投石沒有停下一個時辰的意思,幾乎每個時辰都要打十幾輪。
為了填補消耗,民夫們一大清早就開始了搜集投石,而劉繼隆也將輕騎、精騎混合放遠,隻留下鄯州精騎警戒。
“娘賊的,這打了一晚,這城牆竟然還沒塌!”
起床來到陣前的張昶罵罵咧咧,而此時的嘉麟城也依舊對得起“堅城”這個詞。
雖說城牆的牆體已經開始脫落土塊,但嘉麟城的夯土層足夠厚實,還未暴露出缺口。
不過繼續這樣下去,哪怕嘉麟城內百姓再怎麼加固,嘉麟城牆垮塌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種狀況,莽隆化自然看得出來,因此在他聽到前方節兒的彙報後,他立馬就派出了百餘名精騎從東門突圍,向姑臧送去求援消息。
張淮深擺出的架勢是圍三缺一,為的就是讓莽隆化送出消息,把攻堅戰改變為圍點打援。
與此同時,昌鬆也接到了姑臧所送來的第一批哨騎消息。
“豬犬的劉繼隆,他這次來,明顯是抱著滅亡我們而來!”
昌鬆衙門內,悉論欽拍案而起,而前來傳信的姑臧哨騎也連忙行禮道:“請東本帶兵前往姑臧,與乞利本彙合!”
“好,我現在……”悉論欽剛準備答應,見局勢不妙的哲多悉彆就起身打斷道:
“我們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哨騎不敢違抗哲多悉彆的交代,隻能起身退出正堂。
在他走後,哲多悉彆這才看向悉論欽,勸導道:
“東本,老東本還在劉繼隆手上,我們貿然出兵,先不說昌鬆怎麼辦,單說劉繼隆如果用老東本威脅我們,我們要怎麼麵對?”
被哲多悉彆打斷固然讓悉論欽生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哲多悉彆說的有道理。
見他沉默,厝本也起身行禮道:“東本,我們要做的應該是守好昌鬆,而不是去姑臧守城。”
“姑臧守下來了,我們沒有好處,姑臧守不下來,昌鬆缺乏兵力,更守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