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
四月十七,隨著馬蹄聲在昌鬆城外作響,奉令前往五泉縣的酒居延卻再度回來了。
不過這次,他帶回了五泉的十餘名塘騎。
半個時辰後,五泉縣的彆將楊信將懷中聖旨取出,而酒居延也將聖旨遞給了張淮深。
“張使君,我家節帥說了,五泉之所以遲遲沒有歸還,乃是因為隴右需要五泉才能北上商貿,絕非惡意不還,隻是時機不對。”
“待隴右在南邊的商道穩定,並收複了鄯廓二州,自然會歸還五泉。”
“至於朝廷所授蘭州,我家節帥絕無占取之心。”
“待我家節帥今年收複鄯廓,張使君可隨時派人收回五泉。”
“不過五泉之中大多都是軍屬和隴右花錢安置的人口,這些人口得遷徙。”
麵對楊信的話,看完聖旨的張淮深也不免尷尬道:
“我並未懷疑劉繼隆,更何況我也知道你們的難處,所以這些年都沒有找你們討要五泉縣。”
楊信說的越詳細,越利益,便代表這事情越像真的。
眼見劉繼隆沒有變,張淮深、張淮澗、酒居延等人都不免有些窘迫,畢竟他們前幾日對劉繼隆的態度可不好。
現在看來,整個隴右與河西,便隻有劉繼隆對他們心懷善意了,其它的勢力則是都在想著瓜分他們。
“都萬孟,你帶這位楊彆將下去寅賓館休息吧。”
張淮深有些尷尬,故此支開了楊信。
在楊信與都萬孟離開後,張淮深這才將聖旨丟在了桌上,目光停留在張淮澗身上。
“淮澗兄,現在你相信劉繼隆了?”
“我……”
張淮澗也有些臉紅,他沒想到劉繼隆竟然主動提五泉的事情。
要知道現在的局勢對他們很不利,而劉繼隆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還能釋放善意,這已經十分不易了。
“現在看來,無非是朝廷挑撥離間,想要利用李儀中和索勳對付我們罷了!”
張淮深改變話題,冷著臉說出了當下的局麵,而張淮澗也順著台階走下來,主動說道:
“還有張直方麾下的赤水軍!”
“沒錯!”酒居延附和道:“他們三股勢力加在一起,其兵力不下六千,確實威脅不小。”
“哼!”張淮深冷哼,眸光閃爍:
“僅憑他們三人,便想與我為敵,著實想的太輕鬆了!”
“借此機會,我們也能向朝廷展露我們的實力!”
聞言,酒居延與張淮澗眼前一亮,紛紛作揖道:“您準備動手了?”
“嗯!”張淮深鄭重點頭:“始終得亮劍才行!”
“這次即便是叔父不支持我,我也要向張直方亮劍,讓朝廷不敢再欺淩我們!”
張淮深終於對朝廷強硬了起來,興許是朝廷的做法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總之他決定要殺雞儆猴,讓朝廷看到他的決心。
他的強硬,也讓張淮澗和酒居延十分激動。
反倒是哲多悉彆一言不發,而這也給張淮深澆了一盆冷水。
“哲多悉彆,你是什麼看法?”
張淮深收回笑容,向哲多悉彆詢問起來。
張淮澗與酒居延也朝哲多悉彆看去,結果哲多悉彆卻道:“使君,您恐怕還漏掉了兩個強敵……”
“……”
聞言,三人紛紛猜到了哲多悉彆所說的是誰,而這讓他們三人臉色難看。
“涼州的嗢末與甘州的回鶻,可都是朝廷的臣屬。”
“倘若朝廷驅使他們,那我們……”
哲多悉彆沒有說太深,但張淮深他們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甘涼二州,暫時沒有同時對付五個敵人的實力。
儘管他們去年冬天重創了甘州回鶻,可涼州的嗢末卻未折損兵馬,反而獲得了數萬牧群的繳獲。
同時對付他們,便是張淮深都感覺到了壓力。
“叔父若是得知,必然會支援我們,不必擔心!”
張淮深給眾人吃了顆定心丹,隻是他並不知道,朝廷的手段可不僅僅如此。
在他安撫酒居延等人的時候,奉劉繼隆軍令北上行商的陳瑛,也在靈州將最後一批麻布賣了出去。
“陳押衙,明年這個時候,彆忘了我們啊。”
“是極是極……”
“諸位放心,明年三月,某還在此處恭候諸位!”
靈武縣內東市某處酒肆門口,陳瑛站在此地與涇原、夏綏軍、朔方軍、天德軍及振武軍等鎮牙商作揖告彆。
瞧著眾人遠去,陳瑛這才轉身回到了酒肆之中。
街道外人流熙熙攘攘,而酒肆內卻空蕩一片。
並非酒肆生意不好,隻是因為陳瑛剛剛將此處酒肆買下,專門用於招待關內道各鎮牙商。
掌櫃內,兩名軍吏不斷敲打算盤,陳瑛靠近後,他們剛剛算完,不由抬頭笑道:
“這批織錦、絹帛和麻布、龍須席、炒茶分作五批販賣五鎮,除了賣給朔方軍時少賺些,其餘各鎮都是按照中上的價格賣出。”
“前後合計一十七萬六千四百二十四貫五百六十三錢。”
軍吏在文冊上填上數額,隨後將文冊轉向陳瑛。
陳瑛見狀拿起算盤,自己親自算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後才頷首道:“好。”
“隻是可惜今年馬價比去年來時高了些,剛才我與朔方軍的李押衙買賣定價,挽馬每匹定價四貫,耕牛每頭七貫。”
“這麼高?”兩軍軍吏錯愕,畢竟去年他們來時,挽馬每匹才兩貫半,耕牛每頭才六貫。
如今一年過去,竟然漲了那麼多。
“這已經算是便宜了……”
陳瑛無奈歎氣,解釋道:“昔年禁互市時,靈州馬少而絹多,故此一匹下等馬就需要十五匹絹,折茶為七擔。”
“開互市後,馬多而絹茶少,故此絹茶價格水漲船高。”
“那怎麼辦?”兩名軍吏皺眉,其中一人道:
“這次所販不過一十七萬餘貫,出發前高長史便讓我們最少帶回十五萬貫,能動用的不過二萬六千餘貫。”
“關內道的口馬相較去年也漲了不少,這點錢估計也買不到多少口馬。”
麵對二人的擔憂,陳瑛安撫道:“放心,我已經與朔方軍的李牙商商量好了。”
“這兩鎮的口馬以男八女七作賣,不論帶來多少,我們都要。”
“至於耕牛挽馬,你二人取七千貫,先買一千頭耕牛吧。”
陳瑛交代著,二人隻能應下。
不多時,二人帶著三十餘名隴右精騎往城外走去,而陳瑛則是留在此處酒肆,與其餘軍吏商討著怎麼改良這處酒肆。
“這酒肆便改名為三仙樓,把我們帶來的庖廚留下四人,專門在這裡做生意。”
“以後每年三月,這裡都是我們與關內道諸鎮牙商做生意的地方,不要求酒肆賺錢,不賠本就行。”
出發近三個月,好不容易將生意做好,陳瑛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雖說口馬價格比去年高了許多,但畢竟沒有漲到十餘貫那麼恐怖的價格。
以他們結餘的錢,買個兩千多男女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般想著,陳瑛也就收了收心,對不遠處的軍吏道:“趙三郎,去我屋裡把那箱子搬下來。”
“是!”聞言,軍吏當即上樓去,不多時便吃力的將箱子搬了下來。
箱子不大,陳瑛將其打開後,裡麵裝滿了一個個袋子,每個袋子上還有姓名,足足十幾個。
“押衙,這是哪來的錢?”
趙三郎皺眉詢問,陳瑛也沒有遮掩:“這都是李使君他們用俸祿換的金條,都指望我為他們物色侍妾。”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隔壁口馬行看看,有沒有嬌俏的女子。”
“若是沒有的話,那就隻能等回隴右後,下次前往長安再買了。”
陳瑛唏噓起身,朝酒肆外麵走去。
不多時,他便走入了東市的口馬行,駕輕就熟的找到了口馬行的管事。
隻是可惜,他一連換了好幾批,都沒有發現容貌俏麗的女子,不免咋舌道:
“你們這裡的女子,都快趕上西市的女子了。”
這是反諷,畢竟西市的口馬行,是個年輕力壯的就能進。
管事也無奈道:“本行有些姿色的口馬,大多都被軍將們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