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虎頭崖陳誌逞凶 揚州府白欽遇禍_討孫平叛傳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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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虎頭崖陳誌逞凶 揚州府白欽遇禍(1 / 1)

詩曰: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

話說當時石寶對白欽說道:“這虎頭崖乃是揚州境內為首的險要去處,強人橫生,多年以來,皆無人管控。雲天彪上任揚州伊始之時,此處便成為閒流野人聚居之地。雲天彪死後,又有一彪殘匪在此占山為王,端的利害!星君上任不久,城池武備不齊,莫非便要去此處征討?”白欽道:“既知這夥強人厲兵秣馬,長此以往,定會威脅揚州安危。事不宜遲,夜長夢多,今日我便除了這幫禍害!”石寶隻好道:“且先派人前去打探底細,再從長計議。”白欽便教陸清、馮升二人先去探聽。

陸清、馮升從之,遂上馬徑取中路而來。方行不數裡,遠遠望見那山澗路上塵頭大起。二人上山坡看時,果見數十騎賊兵,縱馬而來。二人自兩路衝出。賊兵見了,大驚而走。陸清、馮升各自生擒幾人,回到本寨,以酒食好生待之,陸清道:“你等如今還欲抗拒天兵否?”那一眾小嘍囉磕頭道:“長官明鑒,真不乾我等事,俺們本是山裡種田之人,皆是被那陳誌逼迫而來,不敢不從。”馮升道:“既然如此,便許你等將功贖罪,且將那虎頭崖情況儘數告知,便讓你等安心回家務農。”為首的那小嘍囉道:“官長謹記,前麵便是虎頭崖主峰,正在山口。地勢端的險要。”陸清便取出錢糧遣散這一眾小嘍囉回家務農,又親身去虎頭崖探視幾輪,詳細勘察各處關隘。

不過數日,陸、馮兩個回來報告,白欽方知那虎頭崖的大寨主喚作陳誌,年逾四旬,本是河北西路定州老堡口樵夫出身,臂有膂力,平日好飲酒逞凶,佻脫而不持儀節,因此諢號喚作唐山虎。周遭鄉民平日都怕惹禍上身,無人敢與其攀談。唯有那村中閒漢鎖鏈蛇劉陃、紅場狐狸李瑞二人與其相投,夜夜形影不離,平日裡又攔車阻馬,索要金銀。長此以往,周遭人都號此三人為老堡口三煞。至清明前夕,三人照常去村口飲酒盤查,李瑞忽見一車駕駛來,掛著朱紅色的窗簾,圍著繡花簇錦的車帷,幾位女婢騎馬在車後相隨。中有一個婢女,騎著匹小馬駒,容貌嬌美,非常人家可比。陳誌素來好色,當時不住腳的稍向前湊近,偷眼一看,見車上帷幔拉開,車內坐著一十五六歲妙齡女郎,妝梳豔麗,真乃平生所未睹也。陳誌三人看的目光繚亂,神誌昏昏,跟車前後,不舍分離。忽聽得那婢女把車上穸簾放下,回頭怒視陳誌三人道:“此乃縣城狀元七郎之妻,豈可容你等俗漢沾染。”當時轍土颺生,一陣金戈鐵馬聲來,嚇得陳誌三人撒腿便跑。旦日官府果然遣人來捕,劉陃、李瑞得知消息,個個尿流屁滾,忙去找陳誌商議。陳誌道:“不想今朝竟惹得個太歲神,眼下村中是斷無安生日子了,依我看來,隻有跑為上策。”李瑞道:“何處可跑?”陳誌道:“我有一堂弟,喚作金輪鴞陳亮,與他渾家薑二姑在揚州開設賭場,少有勢力,不妨去投奔他。”

三人當時商計已定,星夜逃至揚州,去了陳亮家,陳亮先叫渾家殺雞宰鵝,款待了三人。吃得飽了,陳亮道:“哥哥既來投奔,如今我倒有個好去處。”陳誌道:“是何去處?”陳亮道:“實不相瞞,此處不遠的虎頭崖是個險要山頭,早先有一白麵銀匠鄭天壽在那開娼聚賭,惹了小弟生意,吃我兩拳打翻了,結果一哄而散,就空了巢穴。兄長既然來此,何不俺們一並上山劫富濟貧,也是門好嚼頭。”陳誌大喜道:“如此甚好,隻是你這可有多少人馬?”陳亮道:“除我渾家外,還有雜役二十來個。更有金爪鷲李忻、禿顱獅子沈雋、騰雲駒馬琪三個,是我心腹至交,劉銀婆是我渾家親人,都足以信賴。”陳誌道:“既然如此,且先將聚集此處。”

次日,陳亮、薑二姑把家中金銀收拾已了,陳誌叫排位坐好,依次是其弟陳亮、劉陃、沈雋、馬琪、李忻、李瑞、薑二姑、劉銀婆九人,並著二十來個漢子。陳亮宰了兩口豬,一腔羊,眾人儘吃了一飽。陳亮在前引路,眾人隨後跟著,一起去了虎頭崖,山上一切如故,眾人大喜,當時便排了座位。

且說陳誌這九人把據虎頭崖後,招兵買馬不數日,又興兵吞並了下山麓的沱河渡。陳誌便派馬琪和劉銀婆在此佯裝舡夫艄婆擺渡,每每帶得有錢客商,便拉至江心中,切作板刀麵。虎頭崖下又讓李忻、李瑞在大道口上立了個酒坊,過路人來吃酒時,有看得入眼的,就在酒肉中下些蒙汗藥與其吃了便倒。將大塊好肉切做黃牛肉賣;零碎小肉,就做了餡料包饅頭。再將身上財物一搜刮,往來車馬都受其害。先前官府要來攻打,都被這幾人聚險把守,伏寇進擊,官兵大潰,將士殺傷者甚眾。由此再無一人敢提圍剿之事,是為地方一害。

當下白欽聽罷賊人備細,大笑道:“不過是如此烏合之眾。不知眾位兄弟意下如何?”陸清便道:“若論武藝,莫說那九個鳥男女,饒是九十個,也近不得星君的身。隻是虎頭崖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等仍需謹慎行事。星君切記。”白欽輕輕一笑,調撥景德、石寶、陸清、馮升、翟源、喬正五員大將,並八千廂軍,次日一早攻打虎頭崖。再修書一封送往潤州飛龍劉贇、飛虎張威二將,調其同來相幫。

單說當夜,黑煞神景德心神不寧,在帳中伏幾而睡。三更時分,忽見一青衣童子來接引道:“紫微大帝有請,乞將軍就行。”景德便跟其人來到一廟,看見一尊神主,頭頂冕旒金冠,身穿皂袍。景德俯伏在地,神主離位扶起,與之敘禮畢,坐定便道:“將軍乃是北極翊聖下凡,流落多地,終輔佐天罡星功成。如今汝宜速還,不可久留。他日瓊樓金闕,彆當重會。”景德不知何說,欲待再問,卻被神主把手一推,忽然驚覺,見自家仍在帳中案前盤坐,方知先前皆為南柯一夢。便感心腹絞痛,肢體增寒。天明不起視事,眾將官聽得都來問安。景德將夢中所見一一道與白欽,白欽隻是笑道:“此類鬼神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恐怕是兄長隨我征戰許久,近日又操勞,才致如此。”又待一日,景德因痢疾纏身,臥床不起,終未能同行。白欽便托醫士好生照料,令其安心養病,靜候大軍凱旋。辭彆之後,便帶大軍望虎頭崖進發。

且說白欽率領石寶、陸清、馮升、翟源、喬正、劉贇、張威七員大將,當時正領揚州軍馬進討虎頭崖。途徑一個山頭時,忽聞山上梆子聲響,便拍馬向前看時,隻見林子西邊,齊齊的分過五七百個小嘍囉來,一個個身長力壯,都是麵惡眼凶,頭裹紅巾,身穿衲襖,腰懸利劍,手執長槍,早把一行人圍住。林子中跳出三個好漢來,一個穿黑,一個穿青,一個穿白,都戴著一頂銷金萬字頭巾,各跨一口腰刀,又使一把樸刀,當住去路。中間那個穿黑的大漢提刀喝道:“來往的到此當住腳!留下三千兩買路黃金,任從過去。”白欽在馬上大喝道:“何人敢在此剪徑,且報上名來!”那大漢睜著怪眼喝道:“俺乃黑毛癩犬秦樺是也,江湖上誰人不聞我大名尿流屁滾?且速與我交出錢來!”白欽哈哈大笑道:“我道是那個不長眼的小廝來此,原是那青州的害蟲。想必左右二個便是蟠海龍秦會、噴霧豹張大能是了。”原來這秦樺本是青州城裡一個幫閒無賴,因殺人惡了官司,喬裝流民,也曾在唐益道觀混個溫飽。後見神庭山做大,又到神庭山去投奔孫聖。這秦樺生來能說會道,最擅搬弄是非,深得孫聖賞識。因神庭山開山元老秦翹之後秦南天尚未留下子嗣,即橫死於蓬萊縣。孫聖便讓秦樺過繼在秦南天名下,以延續秦家香火。又委派其來揚州緱蒙山打劫過往商販,所得之物儘數送往神庭山去。因往常揚州武備廢弛,官吏治境無方,秦樺幾人便順劫官兵補給。方臘占據此處後,又委派雲天彪掌管,眾賊得以正名,愈發猖狂,及至覆亡亦不改悔。當時因見白欽兵馬前來,又不知底細,全當照舊行事。

隻說白欽三言兩語戳中秦樺痛處,便罵道:“這賊配軍怎敢如此無禮!”喝叫左右擂鼓鳴鑼。三個賊人一齊挺起軍器,拍馬來戰白欽。白欽見三個賊人都來並他,不慌不忙,提起星君劍,縱馬便鬥。石寶見了,便也欲出陣相助。陸清道:“總管一人便可行了。”石寶道:“倘若星君出了閃失,我等怎生可行。”不及陸清開口,石寶也提起劈風刀去助白欽,當時就見白欽一人迎住秦樺,戰了十餘合不分勝負。秦會、張大能見石寶一人上前,果然槍棍一齊來擋住石寶刀口,石寶便將那口刀順著張大能手中棍子劈去,將張大能左手五指儘行削落。張大能一聲慘叫,石寶飛起流星錘,將張大能打落下馬。再起一刀蠻斫,那張大能半個腦蓋儘被斜削去。秦會嚇個半死,石寶又起一刀,砍著腰肋,秦會翻身落馬。陸清、馮升見此,也揮動全軍殺上。那賊兵死傷大半,秦樺又有些力怯,忙撇開白欽,隨亂兵四散奔逃,早是不見了蹤影。白欽因軍務要緊,便未多管,隻叫燒毀賊寨,仍舊繼續挺兵進發虎頭崖。

且說陳誌幾人在虎頭崖上布置防禦時,便聽得消息:那新任揚州兵馬總管白欽親自率領八千人馬,來攻虎頭崖,如今已是過了緱蒙山,將進沱河渡了。陳誌道:“這白欽雖是新官上任,然我聽得過其惡名,其人出身方臘部曲,弓馬嫻熟,手下之人也都是能征善戰之人,斷不可小覷。”陳亮道:“我也曾聽得這白欽名號,依我之見,如今便讓劉陃、沈雋二位哥哥先帶兵去截沱河渡,依險據守。”陳誌道:“你這計策雖好,就怕那白欽使詐,我看再讓馬琪幾個分彆守著首山口幾處險要地界,是為上策。”眾人稱是,挨個領兵出征,熟料劉陃、沈雋二人帶兵剛至沱河渡,就見馬琪和劉銀婆正領著人馬隔水與官兵對峙。那彪兵馬氣勢洶洶,旌旗密布,為首大將正是石寶,石寶見山上賊兵來此,便當即掉轉馬頭,領兵殺向東北角,直撲平襄口。賊兵眾人猝不及防,連忙追擊,終在首山廟截住官兵。石寶見此,又調轉馬頭,領兵殺向下方隧遼坡。賊兵又是一驚,隻得再度領兵追擊。天又不巧,忽得下起滂沱大雨來,幾路賊兵人馬左右顧不及,猶如無頭蒼蠅一般。白欽在一方看視多久,見得賊兵如此,大喜道:“時機已到。”便讓號角聲響,石寶聽見,連忙駕馬下山。眾人以為石寶撤逃,大喜,李瑞當即領兵追擊。石寶見狀,便暗綽流星錘在手,覦見李瑞馬挨得近了,回身一下,正中李瑞麵門,落馬身死。賊兵不敢再追,便要退還山上。

再說白欽人馬,當晚黃昏左側,石寶、陸清為首,將引步兵,在山腳下大罵賊兵。山上賊兵果然耐不住脾氣,又催趲軍馬,出寨下山衝殺。幾處關隘都放下吊橋,讓賊兵撲來。石寶見此,便對陸清道:“一切按計行事。”陸清點頭稱是,二人儘引兵馬撤離。賊兵奮勇追來,當先兩個正是劉陃、沈雋。方才追殺石寶等人至下山角平原口處,就見後方一片火起,原來是劉贇、馮升先引一千步軍,儘是悍勇刀牌手,就山坡兩側衝住。賊兵見此情形,大為震驚,隻得向前突圍。石寶早把兵馬集合在前,搖旗呐喊,迎著衝殺。後麵張威領著人儘數擂鼓助威,雖是隻有幾千餘人,卻有萬餘人的氣象。沈雋廝殺了一陣,見官兵已經圍上,也顧不得他人,自家一人一騎,忙要奪路而走。張威早已瞧見,打背上取下虎爪筆撾,駕馬來趕。沈雋人困馬乏,不辯東西,措手不及,早被張威一筆撾打於馬下,梟其首級。劉陃亂軍中尋不見沈雋,又正撞著劉贇,隻得相鬥,不到二十合,早見劉贇陀龍槍起,刺劉陃於馬下。

當時山上幾個賊兵頭領見劉陃、沈雋軍馬衝突不出,急叫薑二姑、劉銀婆二個女流開了下方水門,放出舟船順流救應。不想白欽早命喬正帶著數百個水性好的兵士,都已先自伏在下方溪水遲緩處準備,未曾動撣。眼見水門開了,一片片絞起閘板,放出戰船來。喬正大吼一聲,叫那數百水兵都掏出鐵鉤,往上一扔。勾住麵前船身,那鐵鉤底下都栓了百斤石砣,拖住船隻,不得前行。後船不得防備,吃這一下撞的四分五裂,薑二姑早被顛入水中,喬正趁機潛水上前,掐著脖頸,一刀取了性命。劉銀婆見勢不妙,當即便要逃跑。又被白欽自那好角處親司炮火,連人帶船打成一攤血水。

戰果連連,白欽大喜,卻仍是苦思攻山之法,原來這虎頭崖三麵阻水,官兵雖已攻陷沱河渡,並著下山幾處道口。仍是未得主路而上,陳誌尚可憑借天險自守一時,便命小嘍囉在坡上道路多設立木柵以自固。白欽幾番渡水想要攻山,皆被這山勢所阻。白欽見此,便在心裡思慮了一個計策。道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果然大破其柵,大軍直撲賊巢。八道兵馬一齊攻之,旬有六日,虎頭崖儘數失守,官兵飛撲殺上,賊兵死傷無數。白欽命眾人搜殺殘兵敗將,自己隻身一人走進那主廳裡,見這巢穴富麗堂皇,不禁歎道:“一生縱橫,怎可對他人稱臣!珠寶金緇,不過尋常之物;雄踞一方,才是英雄所為。”言畢,不覺又追憶往昔。

白欽正恍惚間,忽聽得一聲怪叫。原是馬琪把上半截身子脫剝著,露出赤條條血淋淋的一身粗肉,撚著一把五股鋼叉,朝白欽猛地搠來。白欽托地跳離,取出星君劍來鬥那馬琪。身後石寶也翻身殺入,來助白欽,馬琪縱身閃入聚義廳中間。白欽橫刺著劍,直趕入去。馬琪本就不是白欽對手,便吹一聲口哨,堂後麵屏風處躥出十多個小嘍囉,一齊紮抹停當,一同拿了家夥殺出來,叉鈀棍攪一發上。白欽那曾把這等人放眼裡?當時隻見那口星君劍和著白欽整個身子在槍戟叢裡飛舞旋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好一似黑雲影裡的白燕一般,霍霍的飛來飛去,捉摸不定。但見那四邊頭顱亂滾,血雨橫飛,殺得那群鳥男女叫苦連天,各逃性命。往門口逃來的,又吃石寶在那門口截住,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砍一雙,都紛紛往後麵逃走。不消多時,隻剩得那馬琪一個,正待想走,早被白欽閃開虎背,左臂一卷,夾住那把鋼叉,右腳賣一步進,那口星君劍順著白欽大手橫削過去,正砍中那馬琪鼻梁上。但聽得劈啪一聲,馬琪半個腦蓋已飛去了,仰麵就倒。

白欽轉身同石寶趕出聚義廳,見那李忻吊著一口氣,尚未曾死,倒在血泊裡掙紮不得。白欽揪將起來,擲在一把交椅上喝問道:“你這廝尚還有那些餘孽在?速速回答,或可免你一死。”李忻睜起眼啐道:“你這廝要殺便殺,何必多問!”白欽、石寶俱是大怒,一頓刀劍劈砍,直把李忻剁成肉泥方才罷休。白欽又提著劍去前前後後搜尋一回,不見一人;又去那死不透的身上找補了幾劍,殺得屍首滿地,血汙狼藉,卻唯獨不見了寨主陳誌、陳亮兄弟兩個的身影。

原來這陳誌眼見大勢已去,心有不甘,便夥同陳亮悄調數十個心腹兵士,繞道出逃,欲至他處東山再起。不想白欽早有追兵窮追不舍,又在山外布下層層天羅地網。陳誌這一眾人露宿荒野,饑疲交加。方才逃至鬆門關外時,便遭追兵趕上,人馬大亂,陳誌、陳亮等人裹著草席,一路滾至下山腳下,躬身藏匿在河邊蘆葦叢中。又吃石寶幾人看見,亂箭射出。陳誌中箭而亡,陳亮跳入河裡,死命遊走了。石寶教兵士搜殺殘留軍匪,便收兵退回。

隻說陳亮一人在大江中遊竄,慌不擇路,又沒了氣力,幸好望見薑心隱約有船。定睛細看時,船上走出一個人來,頭戴箬笠,身披蓑衣。陳亮便道:“小可是今年的舉人,赴嶽州上任途中消折了盤纏,淪落在此。兀那梢公,且把船來渡我過河。”梢公扶陳亮上船,走入艙裡,把他身上的濕衣服都了脫下來,叫一個隨從就火上烘焙。陳亮倒頭便睡。那隨從看見陳亮睡著了,便分付梢公下手。梢公把手搖道:“李彪,你去把船放開,去江心裡下手不遲。”那隨從李彪推開篷,跳上岸,解了纜索,上船把竹篙點開,搭上櫓,咿咿啞啞地搖出江心裡來。梢公在船艙裡取纜船索,輕輕地把陳亮捆縛做一塊,便去船梢艎板底下取出板刀來。陳亮卻好醒來,雙手被縛,掙挫不得。卻見梢公大笑道:“你認得我麼?”陳亮道:“不識得好漢,隻求饒了小人一命。”梢公喝道:“我是長江上有名的總瓢把子,人號過江鯽劉洪的便是。你不認得我,我可認得你。諢名金輪鴞的小廝,上月去揚州,若不是你那賭場裡暗地做了手腳,賭輸了時,我又何至於在這河邊靜處做私渡?今日冤仇相見,饒你不得!雖然如此,也免了你一刀。”就勢隻一拖,提在船艙中,把手腳四馬攢蹄,捆縛做一塊,直攛下長江去,陳亮性命,眼見得黃昏做鬼。有詩為證:

昔年虎頭作一害,今日何期向水攛。

終須一命還一命,天道昭昭冤報冤。

再說白欽叫賞賜了眾將,又將陳誌八人首級如數傳送京師。又俘獲大小賊兵達萬餘人,振旅還於揚州。不期景德前日已暴病而亡。白欽得報,掩麵大哭道:“景德兄長自起事便跟隨我,一同守烏龍、受招安、平剡縣,功勞當列一等。未得享福幾日,便已身死,深可惜哉。”令人設位,安排祭儀,親自拜奠。哭祭之哀,情動三軍,無不下淚。祭罷,令將景德靈柩塟於揚州城郊下,立碑以記其功。有詩為證:

出師經戰地,鎧甲已曾離。

塞上皆塵土,軍中卷纛旗。

英雄歸土壤,魂魄墜沙泥。

祭奠情何切,三軍為發悲。

且說自討伐陳匪一戰後,白欽便奉命鎮守揚州地區,白欽勤於事務,又以威德服人,常得士卒青睞。然新來的那揚州知府王琛素來輕蔑白欽賊兵出身。先前白欽請令攻取虎頭崖時,王琛便說揚州城中近來無事,怎能貿然興兵?全然拒絕白欽所求糧草軍需,白欽方才自行召集舊部出兵,王琛本以那白欽無功而還,到時再可彈劾一番,不想竟成了那白欽立功赫赫,心裡萬分嫉恨。那揚州城中倒掀起一律詩,道是:

白羽落霞山中景,青峰不見故人衣。

欲上九霄攀猿鶴,返來幨帷龍馬鱗。

這城中戲子優伶都喜傳唱這一律詩,卻非好事者無意,實乃有心者所為。原來那秦樺自被白欽殺的全軍覆沒、山寨儘毀後,便星夜逃至孫聖那哭告,孫聖大怒道:“白欽小兒,本念你我兄弟二人情義,你好生做官,我好生為王,今番倒敢來作怪我了。”慧宇和尚聽了卻道:“雖如此說,那白欽畢竟不知此乃孫少主之基業,倘若起兵攻伐,到時吃人口實,豈不教天下之人皆笑孫少主不英雄。”孫聖聽了此話,也是沉思道:“大師言之有理,隻是此仇不報斷非君子,莫不成叫我活咽吞牙?”慧宇和尚笑道:“怎會如此,孫少主不必肝火,貧僧卻有一計,亦可讓那白欽吃番苦頭。”孫聖大喜道:“大師請說,是何計策?”慧宇和尚便把嘴貼著孫聖查耳,細細說了幾句話。孫聖大喜,連忙叫來幾個牛子照辦,正是如此,倒來生事了端。

當時王琛知這詩詞,細細品讀一番,心裡大喜道:“這四句詩連頭來讀,分明便是白欽欲反,豈不天意為我所知此人居心叵測?”便連夜寫好奏疏,上報朝廷,訴說白欽有謀反之意。不日朝廷亦派刑部侍郎童莊範來揚州核查此事。一路雞飛狗跳,百姓失離。到得揚州,白欽接令,帶著石寶一眾文武出了府衙迎接,童莊範隻是擺擺手,不做理會。白欽抬頭看了,認得是童貫螟蛉之子童莊範,歎口氣道:“我道是甚麼人來,竟是這惡貔貅來此,想必是聽了近日的謠言,又要來此興師問罪,連帶打秋風便是了。俺如何與他解釋得了?怎生奈何是好?”白欽回到衙裡,童莊範派人來指點道:“大人有令,且看眾將之麵,今日將息,明日卻和你理會,教你等早做準備。”白欽道:“下官不知,還望大人指點迷津。”來人道:“你若羅唕,是欲梗官長之令耶?再若遷延,法不宥恕!”白欽磕頭道:“下官知矣。”便求告退,石寶便道:“這官長如此作威,無非是來索取賄賂。”白欽道:“我與城中百姓秋毫無犯,那去得財物與他?”石寶道:“星君亦莫憂,我等兄弟共湊幾錢,應是能過。”石寶便叫陸清、馮升、劉贇、張威幾個一同湊了數十兩銀子,叫白欽交與童莊範,那童莊範正於亭中同美姬飲酒賞花,見白欽送此銀財來,大笑道:“果然是個會成器的,念你如此有心,明日本官便不予追究,後日再談。”

看官,自古話說,“不怕官,就怕管。”當時白欽聽完此話,心裡惴惴不安,自道:“怕是這惡貔貅胃口不滿,我在去那裡兒湊錢給他?留此地束手待縛豈可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便去江州投奔那楊律是好。”當夜便解下官印,自馬概欄裡選了一匹白馬,戴上氈笠兒,提了星君劍,背上係了長槍,取了飛刀,又轉去府庫中備了點盤纏。趁著夜色昏暗,無人管束。叫開城門,一溜煙,出揚州城直奔江州去了。

且說旦日果然無事發生,待至第三天時,石寶幾人起來不見了白欽身影,尋了半日,並無蹤跡。又過一刻,童莊範出來叫升堂,見沒了白欽銀兩上繳,大怒道:“這廝果是心裡有鬼!想必謠言是真,速上奏朝廷,向天下州郡發布海捕文書,捉拿賊配軍白欽,看那廝待走那裡去!”隨即押下文書,行開諸州各府,要捉拿逃軍白欽。卷宗上報大理寺,正值有個當案寺丞,姓包,雙名傑民,為人最鯁直,十分好善,隻要周全人,絕無冤屈,因此人都喚他做包佛兒。包傑民知道這件事,轉轉宛宛,就叫來大理寺卿狐鄯禎,說知就裡,稟道:“這童莊範素愛冤抑忠良,此事若是真冤了白欽,我等到時亦逃脫不了乾係,如今隻可周全他。”狐鄯禎道:“他做下這般罪,童郡王亦是會批仰定罪,定要問白欽擁兵自重,任人唯親,蓄意謀反之罪,條條入死,怎周全得他?”包傑民道:“敢問這開封府大理寺不是朝廷的,而是他童郡王家的?”狐鄯禎道:“胡說!”包傑民道:“如今朝堂,誰不知這六賊當權,倚勢豪強,更兼他府裡無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觸犯,便發來開封府,要殺便殺,要剮便剮,卻不是他家官府。”狐鄯禎道:“據你說時,白欽這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斷遣?”孫定道:“看童莊範、王琛二人奏報,這白欽未必無罪。隻是不似此二人所說那般罪大惡極。如今就擬判做治軍不力,擅離職守,衝頂官長,當革除官職,拘入監牢半年為好。”狐鄯禎稱好,自去童貫麵前,再三稟說童莊範所言有虛,合理應按此來判。童貫情知理短,又礙狐鄯禎、包傑民二人麵分,隻得準了。不在話下。

且說白欽獨自一個離了揚州府,取路來到江州地界。於路白欽小心翼翼,趁早人多便尋僻靜客棧小村落歇息,晚上趁夜尋路,因此不惹多事,無有話說。行至江州府西門外,見一簇人圍著榜看。奪不開路,左擠右推,便把白欽也推立在人叢中,聽得讀道:正賊白欽,係揚州原兵馬總管;因治軍不力,擅離職守,衝頂官長,現已逃離揚州地界,眾人如有緝拿歸案者,賞白銀數千。白欽在背後聽了,正是心裡有鬼,一陣發怵,當時不知怎的脫身,沒做奈何處,卻見一個人搶向前來,攔腰抱住白欽,叫聲道:“李大哥!你在這裡做甚麼?”白欽扭過身看時,見得是一家丁來此,白欽道:“你可識得我?”那人不慌不忙,就在白欽麵前說出一席話來。這一下,有道是:

潛身避禍,殺敗分兵匹夫。

酒巷青樓,折羞土猖痞儈。

正是:另謀一番新天地,還需江州鬨玉台。畢竟這家丁說出甚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折了十一員賊軍將佐:

張大能、秦會、李瑞、沈雋、劉陃、薑二姑、劉銀婆、馬琪、李忻、陳誌、陳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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