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府內。
懸掛著‘北滄’二字的侯府彆院,立於內府城,各處崗哨極為森嚴,任何風吹草動,哪怕隻一丁點,也能傳入其中。
而外界,若不能有層層通稟
更是連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因為。
這裡是整個‘江陰府’,唯一一個本土出身的‘封侯’人物府邸。
可以說,就算是府尊、院首、駐軍大將!
這三方通轄府政、府學、府軍的大佬都在這裡,見到那位‘北滄侯’,也得低上一頭。
在侯府深處,漱玉閣中。
這通體皆由森冷石壁,砌就而成的院內。
有一口清冷幽邃的寒潭,其中那一尾尾極冷的冰魄銀鰭,鱗片之上,還掛著點點寒霜;
光是這一尾靈魚,若是放在府市,起碼數十金,可入靈品大丹作藥,珍惜至極,口感更是極佳,若是作為菜肴,更是名列‘江淮八絕’之一。
但在這漱玉閣中,卻是布滿了整個寒池。
池水畔。
輪椅碾壓過玄晶石鋪就的細碎小徑,蕭明璃腕間的冰魄珠串正發出細碎的鳴響。
她垂眸解開腰間綴著的宮絛,綃裙衣擺滑落時,露出一雙冰涼無比,毫無生機,布滿猙獰疤痕的一對長腿。
一側。
名為李玄衣的女侍,手捧著名為‘寒髓玉膏’,乃是由地寶‘玉髓寒蓮’為材煉成的氣道靈藥,位列五品,心疼不已的幫簫明璃敷上雙腿:
“要是當年沒有那一場災禍.”
“以師姐你身具寶體,二十修氣的造詣,說不定如今也已在‘滄都’風華樓提名,甚至是位列雛龍碑,不遜老侯爺了。”
“何至於”
對此,簫明璃一雙琥珀般的琉璃眸子噙著笑:
“能活著就不錯了。”
“強求這麼多做什麼,更何況.”
“又不是事無轉機。”
聽到這位侯府一脈單傳的女子言語,李玄衣頓時憤憤不平:
“你說起這個,我就來氣!”
“你是什麼身份呀?真宗傳人,侯爺嫡女!”
“那個從縣裡偷竊‘搜山趕海’道符的韓鷹,還有他徒弟,已經請了秦高功施展道術,問出了緣由。”
“那枚神通.就是被他們送給了一個縣裡來的貧家子,給傳承了去!”
“結果,那小子還用他以神通得到的地寶‘玉髓寒蓮’,獻給侯府,叫藥行的大丹師徐黎、還有咱們都承了份人情,主打一手白嫖。”
“這簡直不當人子啊,師姐!”
“結果就這樣,你還和那姓黃的老頭說,日後若那個叫‘季修’的小子入了府,便給他一條通天路.”
“我是越想越氣啊!”
“那符籙可是羅道成得了侯爺囑咐,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寶貝,是給你尋找有緣人,探索‘東滄海’,尋覓寒屬靈材、地寶續命,找尋天材恢複根基的!”
“結果就這麼”
簫明璃聽著耳畔絮絮叨叨,看著水池中的一尾尾銀鰭,眉間笑稍稍淡了下:
“行了。”
“你說的道理,你覺得我不懂麼?”
她轉頭看著自家這位下山的師妹,如同一泓清泉般平靜,麵容更是白皙的宛若瓷娃娃一般:
“但外道‘神通’符籙,有緣人哪裡是這麼好找的。”
“羅道成找了多少人試,不也是石沉大海,沒有一人有資格承接機緣麼?最後還被他那個弟子給偷走了。”
“就算符籙回來,我簫明璃在這江陰府內召開‘簪花宴’,那些所謂的一府才俊,就能出上一個有緣人?”
“就算是‘滄都’,都不一定能見到。”
簫明璃搖搖頭:
“術本無主,有緣得之。”
她坐在輪椅上,攤開了一張畫卷,看著上麵描繪的一俊朗少年,一身黑衣,眼眸炯炯,又看著上麵的介紹.
“與其如此,倒不如投資下注。”
“那‘黃軒’獻玉髓寒蓮的來龍去脈,既已查明。”
“便已證明了,這少年的性情究竟如何。”
“既然如此,倒不如.”
她話未講完。
便有侯府侍從,前來通稟:
“侯女,你關注的那個少年”
“乘蛟入府了。”
簫明璃手一頓,眼神詫異:
“不是還沒打算來江陰府的麼?”
“我都還沒派婆婆到安寧縣去.”
那侍從聞言,眼神複雜:
“他是來江陰府.討債來的.”
討債?
將闡述於符籙之中的來龍去脈,悉數觀之。
簫明璃挑了挑眉,突然沒來由的笑了下:
“這性子。”
“還真像是家父當年。”
“縣鄉出身,能有如此膽魄、品行,倒也難得,怪不得‘水君府’的白爍會對其青眼有加。”
“或許就算沒有‘搜山趕海’的因果。”
“我見了如此少年,也會提攜一二呢。”
江陰渡口,碼頭之上!
半個時辰後。
一頭蛟龍,傲立於滄海。
叫所有觀摩之人,無不心神顫顫
正當時間一息一息的流逝著。
到了最後————
漁行的那位渡口龍頭,大家顧啟,麵色陰沉的捧著一道匣子,送向段沉舟師徒:
“三行二館的行主、館主皆不在府,但幾脈本家湊在一起聊了聊,便將此地寶‘雷擊劫木’,送於段大家了。”
看著匣子裡散發的濃濃地寶氣.
段沉舟挑了挑眉:
“那幾位日理萬機,還能離了江陰府?”
“不過這株‘地寶’倒是送的巧,沒有枝椏、靈葉,取之不儘,用之不竭,隻能一次性入藥服用。”
“怪不得你們舍得來換這幾個廢物。”
他打開匣子,看著那一小截遭遇雷災,劈於山野靈材,從而生成蛻變,有勃勃不朽生機的‘雷擊劫木’,不由展顏一笑。
而聽聞此言,顧啟則嘴角抽抽:
“那就不勞大家費心了。”
“隻不過,我一個外姓多嘴,多問一句。”
“段大家這樣做,是不怕諸行道館,請出流派再為難‘天刀流’麼?”
對此,段沉舟搖了搖頭,眼角流露出不屑:
“我十幾年前便說了。”
“流派主陳鶴委曲求全,將老頭子留下的家業能散便散,甚至將段某當年親手打下的‘道館牌匾’,都奉還了回去。”
“我早已便叛出了師門。”
“此次回來.”
“還有一事,便是上天刀流,除了我‘段沉舟’的名冊,從此往後,無家無氏!”
“若是江陰府的大行流派,就這點氣量.”
“那日後破落了,恐怕早晚也得‘重蹈覆轍’。”
冷風吹拂過滄海。
段沉舟一腳一個,將這些大行子弟,悉數踢下蛟軀,隨手將匣子拋給了一側季修。
看著段沉舟背後黑發飛揚,隻一條臂膀,卻好似能夠撐開海山的巍峨身軀.卻透漏出一股子寂寥落寞之意。
季修抿了抿唇。
這時候。
他終於曉得,師傅為什麼要說,自己和天刀流關係不好了。
如果他不是天刀流的門人。
那麼諸多仇怨,便能儘擔一身。
但要是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或許,那位素未謀麵的‘大師伯’,還有‘師祖’這一脈,便更難過了。
想起秦拙描述的那位大師伯。
還有姿容神貌如此的段師傅
對於那位‘王玄陽’祖師。
握住手中可以蛻‘玉皮’的雷擊劫木,季修不由神往:
“能教出如此弟子,那位撐開人體秘藏‘六大限’的祖師”
“又該是何等風姿?”
“真想見一見啊。”
同時。
季修也有一個念頭。
若是自己能夠做到
必要將這‘師徒三代’的流派再次複興!
甚至,晉為‘真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