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既來之則安之,你全拋到腦後了吧?”子默敲打她。
少姝也勸道:“對人當然要歡笑,這是待人接物禮節,不然還是不出來的好,背著人,那還不是咱們的天地,大可任意妄為。”
從沒領教過這種開解人的理論,聽少姝說完,少嬋已笑得彎下腰去,嘴巴張了好幾回,終究也沒說什麼。
少嫆心裡暗自欽佩,尋思著少姝姐姐見了狼都不生怵,她還會怕人麼?
在醉醺醺樂陶陶的遊人間左右穿行而過,不一會兒,郭家兄妹行至泉邊的一處平整高台,那裡已拔地而起一座臨時搭建卻不失精巧雅致的涼棚。
那涼棚由四根圓木支撐著,用粗麻繩捆紮結實了,上鋪葦席,可卷可展,烈日當頭時好作遮擋,可比大樹蔭涼,同時又不阻空氣流通,似這些實用的活計,難不倒洪山上的能工巧匠。
棚下端坐著的,是賈敏求夫婦,思霓與尹橫相陪品茗。
子猷忙領弟妹們上前逐次問安,見尹橫紅光滿麵,聲朗氣清,諸人俱呈愉逸之色。
眾人坐定,賈敏求問及子猷他們今日的行程見聞,子猷約略述說了一回。
“前日,洛中同僚有書信來,言道中散大夫嵇叔夜似已行至界休一帶,然遊曆行蹤極之隱秘,邑人皆難親睹其風姿啊。”賈敏求咽了口香茶,閒閒道,“若到了本地,上巳節盛況如斯,不知先生可有意願一觀。”
“上至寺廟,下至池邊,遊人如織不計其數,”劉氏卻不以為然:“就是真來了,也不見得你能認得他吧。”
“欸,此婦人之見。”賈敏求斷然否絕。
少姝嚇一跳,這夫婦倆在人前說著說著也能直眉瞪眼?
細看之下也不儘然,隻見劉夫人白眼以懟,縣令筆挺的肩背即刻萎頓了三分,許是兩人平日如此相處,配合默契,習以為常了。
少嬋的視線恰好轉了過來,與少姝撞到,眼底閃過幾絲頑皮笑意。
“我是說,”賈敏求好脾氣地說道,“先生不同於凡夫俗子,假使沒在人堆裡,保管夫人你一眼便能找到。”
念及叔夜先生臨彆囑咐,子猷也含糊其詞地應了聲:“是啊,如能與之一會,實屬三生有幸。”
“淮南三叛後,大將軍多次表露過征辟嵇叔夜的意願。畢竟,中散大夫的閒職,難與先生高才匹配。未料他早早說了些絕世隱居的話,托詞不就,避地而走,看來,已無人能更改其誌了。”聽賈敏求的語調,隱隱夾雜著些許欽佩和擔憂。
“啥是淮南三叛?”少嫆悄聲問。
子獻無奈,稍稍側身過來,壓低嗓子告知:“淮南,掌握軍事重鎮壽春的統帥先後發生過三次兵變,分彆為王淩之叛、毌丘儉文欽之叛及諸葛誕之叛,這三次叛亂皆為司馬家所平定。”
(淮南三叛:發生於曹魏後期,起因為司馬氏奪權專政而引發的兵變,王淩之叛發生於公元251年四月,毌丘儉文欽之叛發生於公元255年正月,諸葛誕之叛發生於257年五月—-258年二月。)
“怕隻怕,在大將軍那裡,不會輕易過的去。”馮粲說得輕描淡寫,在坐聽者無不心中一凜。
“也罷,先生既無意現身,旁人也彆大張旗鼓,去攪擾雅興了。”
場麵一度陷入冷清,兄妹幾人更無多言。
“連日不見了,少姝姑娘貌似竄高了好些。”賈颺熱絡招呼道。
少姝嫣然一笑,俯首代答。
“少姝姑娘,你且上前來。”劉氏慈藹地招手示意。
少姝抬頭,顧盼左右的少妍和少嫆。少妍無感,不露聲色,少嫆卻以十分憐憫的眼神望著她,撫慰姐姐還得額外費心周旋。
她不敢多有遲滯,小步移至劉氏跟前。
不曾想,一把被劉氏抓住了手,輕輕地摩挲起來,問道:“孩子,幾歲了?”
“回稟夫人,我十一了。”少姝心下難免生疏,輕聲答道。
“生日是幾月?”
“在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