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微沉,此刻流霞餘暉已徐徐散去,空中盤旋著的團黑雲翳掩藏在了暗藍色的夜幕之後,整個西郊顯得格外靜謐無聲。
然而,就是在如此萬籟俱寂之時,有些人明顯按捺不住,要有所行動了。
一身輕便夜行衣的畫言,此刻正落於殿外的簷壁上,蓄勢待發。他相信他即將等來他現下想看見的人,故而他眨了眨眼,那雙目如鷹隼般迥然注視著門闥,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呀!”一聲女子的驚叫自角門中傳出。&bp;年輕女子神情驚慌地看著瓷碗落地化成碎片,聲音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bp;“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這是送與二尊主的藥湯……”
“新來的?”老廚子瞥向她被燙得通紅的手時,眉頭微皺,“算了算了,下去歇著去吧,我重做一碗。”
“謝謝老伯。”女子垂下眼睫,掩下眼中那一抹不易察覺的凝重之色,推開門便匆匆離去。&bp;可在她正要走至外院儘頭之際,那老廚子提著菜刀自後趕來,她滿臉疑惑的看著他氣喘籲籲地道,&bp;“雖說這傷無大礙,但看你剛來這兒,我還是會向公子請示,給你拿點藥敷一下,你就在這先等著吧。”
女子微微有些詫異,不過也轉瞬而逝,笑道:“不用了,公子那邊還有事要交給我去辦呢,我就先過去了。”
見廚子複而進入角門,她眸光沉了下去,心中意味難言。而彼時,她卻未曾注意到身後一直有另一雙眼睛,也在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
緗帙閣,颯雪殿規模最龐大的書齋,有著自創殿以來曆任殿主收藏的各類典籍。其中涉及有殿門機密事務以及各派卷誌,不可移位,故而,素來也隻有殿主與儲位掌權者才有資格入內。
不過,傳到景簫這一代時,這規矩就有些變了,不僅齋內的書籍可以移出閣門,連入閣人選的限製也隨著上代門主的仙逝,慢慢消除。
閣內的典籍有各色帛套封存,一字排列,看上去很整齊,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異樣,在各色各樣的帛套卷冊中,卻唯獨缺少縑素一色,著實奇怪。
歐陽景簫倚靠在書閣的案架邊上,信手牽起孤立一旁的緗素帛卷,卷封紋飾精美,穗線上的掛牌一角隱隱刻著‘兵’的字樣,看樣子,書冊的內容關於兵策。
她忽然斂起眉峰,兵策……兵策,丟失的縑素一卷,會不會與此有關?
就在此時,畫言自外門而入,走向景簫近旁,欠身耳語著什麼。
歐陽景簫頷首:“將人帶往偏殿,我有話要問她。”
……
偏殿裡,那女子望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清雋背影,驀地想起那日他在柴房說的話。
“我並不喜歡彆人的仰視。”
“跟著我的人,必須有一技之長,除了舞樂,你還會什麼?”
“往後,你便恢複己稱了。”
可是,如今的歐陽景簫負著手背,一直向裡走去,始終沒有和她多說什麼,她苦笑,這一切,也不過是她自己促成的,有何可怨的呢?
她率先打破僵局:“你是不是一早知曉我的身份,並識破了他們的計謀?”
“他們?”歐陽景簫回身看她,“是何人?”
“你不用隱藏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局。”
“那你假意歸附,是否也是在向我設局?”
歐陽景簫淡淡地道,“以便獲取我的信任,成為你主人的內線?”
綠衣聞言呼吸一滯,但隨即平靜了下來:“事已至此,我不會告知有關主子的任何事情,你動手吧。”
倒是個合格的下屬,歐陽景簫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笑,說道:“我為何要殺你呢,殺你便能獲悉我想要的?我平生最不屑於殺人,殺人不會給我帶來一絲一毫的好處,但是,我有很多法子,遠甚於讓你從此消失。”&bp;綠衣警覺地望著她,握著劍柄的手心漸漸滲出汗水:“你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