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衣服上沾滿了塵土。剛才那些人來抓她,她掙脫跑了出來。
“我搶不過,他們還說,要把我們都賣了……嗚嗚……娘……”
她哭的悲痛,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
賣人?
恍惚間,熙微想起一件陳年舊事。
五歲那年,兄長得了重病無錢醫治,父母便將她賣給人牙子,換了八兩銀子。
熙微氣笑了。
這家人有意思。
兒子剛死,還未入殮,就帶著人賣他媳婦和子女。
周圍的人依舊在嘰嘰喳喳,威脅、勸導,各種各樣的話車軲轆一樣翻來覆去的說。
熙微緩步走入人群。
這世上,總是有許多糊弄人的道理。但拆開來,剝開看,無非是,弱者受製於強者,強者吸食弱者。
於孤兒寡母而言,周圍這些人多是強者。
但現在——
熙微反手奪過棍子。
程二柱眼前一花就摔倒在地,尾巴骨火辣辣地疼,打了補丁的衣服扯破了好幾道口子,小腿不知道怎麼什麼時候多了幾道血口子,流了很多血。
他心裡有些後悔,這趟虧了。
昨天程老頭派大兒子送來二斤穀子,請他們來程業川家幫忙收房子。
這是體麵的說法,實際什麼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程業川雖然沒什麼家產,但蒼蠅再小也是肉。
這處宅院和那五畝田且不說,那宋氏和三個孩子也值幾兩銀子。
三叔公不喜歡這個兒子,連帶也不喜歡這幾個孫子孫女。
幾年前,程業川出事,三叔公第一時間把他逐出家門。
而程業川也不是善人,沒多久就寫了斷親文書,發誓兩家老死不相往來。
前幾天,程業川突然死了,唯一的兒子才三歲。
大魏律法,若身為戶主的丈夫死了,兒子年幼,或者沒有兒子,其妻子可向官府申請女戶。
程業川與家裡早已經斷親,他的妻兒自然有資格向官府申請女戶。
可是,這可能嗎?
族裡不會允許,程業川的父母和那些兄弟更不會答應。
有斷親文書又怎樣,程業川已經死了,隻要族裡不承認,宋氏就彆想立女戶,繼承房屋和田地。
真沒想到,原本十拿九穩的事,突然變成現在這樣,太他娘邪門了。
程二柱小心翼翼往中間的主屋看,那兒正放著程業川的屍體,隻裹了一床席子,連棺材都沒有。
席子低下,還能看見露出來的頭發。
他不由打了一個激靈,後脊梁生出一股涼意。
程二柱突然大叫一聲,爬起來就想往院子外跑。
然而,才爬到一半,頭頂上棍子像雨點一樣打了下來。
院子中央,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看著軟弱無力,但手裡的棍子卻像長在她手中,打在人身上生疼。
程二柱和其他幾個人已經爬不起來了。
程老頭原本站在人群後,怔愣間腳下不知怎的忽然一軟,跌倒院子中,不知道誰踩了他的腿,然後哢嚓一聲,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