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離開之後,朱載一夜未睡。
自從與李淼一同回到順天府之後,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來的太快、太重。李淼可以用一種抽離的心態俯瞰這一切,朱載這個土著宗室可做不到。
隻是今夜發生的事情——李淼承認自己是神仙轉世、皇帝要和建文帝在今天決一生死,就足以把朱載的老心臟震得砰砰作響。
所以,直到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朱載這才陡然驚醒。
他長出了一口氣,一口悶掉手中早已涼透的茶水,起身推開房門。
小太監躬身,奉上一份餐食。
“朱大人,陛下有旨,今日午時出發前往天壽山祭祖,您且先用些早飯。”
“等您吃完了,知會一聲,奴才帶您去沐浴更衣。陛下對此事極為上心,您可千萬莫誤了時辰。”
小太監雖然動作和語氣都畢恭畢敬,但說的話卻並不怎麼得體,甚至可說是有些不客氣。“莫誤了時辰”這種帶有催促意義的話,不是一個小太監配說給錦衣衛指揮使聽的。
朱載餘光掃過四周。
果然,在四處的角落,已經站了諸多甲士。
而在他觀察不到的地方,也一定還有天人供奉在陰惻惻地盯著他,隻要他露出一絲異狀,立刻就會下手。
“知道了。”
朱載麵色如常,接過餐食後關上房門,拿著碗筷輕輕碰撞,又夾了幾筷子菜咀嚼,發出聲響。
門外的腳步聲這才緩緩離去。
“唾。”
朱載將嘴裡的東西都吐進了碗裡,回身在角落裡找了一塊地磚翻開,將食物全都倒了進去,又將地磚蓋上、恢複了原樣。
既然已經知道皇帝對宗室懷有惡意,朱載自然不會大大咧咧的把他送來的食物咽下去。他又運轉周天,在體內細細的查探了一番,果然發現了一絲異樣,且極為頑固。
朱載麵色一沉。
要知道這玩意兒隻是在他嘴裡過了一圈,頂多隨著唾沫咽下了一絲,以他絕頂級彆的功力竟是一時難以祛除。
朱載全神貫注祛除了半晌,才撕了一塊床單,緩緩張開嘴,將一口淤血吐在上麵、拿到麵前細細觀瞧。
半晌,那淤血動了動。
從裡麵緩緩探出了幾縷發絲粗細的紅線,蜿蜒爬行了寸許,便再無動靜。
“蠱蟲。”
朱載皺了皺眉。
經過昨晚與李淼的一番勾兌,他已經徹底放棄了對皇帝的幻想。無論皇帝是本人還是籍天睿,他都不會手軟。
但親眼見到皇帝用蠱暗害宗室,他還是不由得從心底湧起一陣悲哀。
“皇帝,天子,嗬。”
“太祖,成祖……我朱家,怎的落到這般地步了……”
“唉……”
長歎一聲,朱載又坐了片刻,拿起筷子在自己嘴角抹了些油光,這才起身打開房門。
小太監早已躬身等在門外,奉上祭祖的衣物。
“朱大人,請更衣。”
遞過衣物,小太監進屋取了餐盤,等到朱載關上了房門,目光瞬間一冷。
他先是低頭在餐盤上細細看了一圈,而後又在碗底抹了一下,撚了撚手指感受溫度,這才點了點頭,將餐盤遞給一個禁衛,站在門口等待。
待到朱載換好了衣物,小太監便帶著他到了一處偏殿。
朱載剛一進門,恭懿郡主便抱著幼妹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對著朱載說道。
“朱大人。”
朱載點點頭,低聲說道。
“你今早可吃了陛下送來的餐食?”
“沒有。”
恭懿郡主搖了搖頭。
“李淼昨晚來過,交代了我幾句。不隻是餐食,水我也沒有喝過一口。”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