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那檔不愉快的事後,星光熠熠要回到正事上來了——替平等鎮解決對外貿易的問題。就像奇跡先生說的那樣,等火車通車前,她得確保鎮子真能和特定的買家或賣家交易。
可愛軍團為此提了個很有用的建議:根據已有條件寫一張表格,這樣能交易什麼、怎麼交易都一目了然,她們一直都用這個方法來決定閒暇時候的“可愛軍團行動”。
星光熠熠絞儘腦汁地畫了張表,一眼就能看明白平等鎮物資匱乏,勞力稀少,要想發展起來並不容易,最好還是搞旅遊業。不過就平等鎮現在的樣子,旅遊恐怕也很難。
平等鎮能對外輸出的就是少量的糧食、大量的石材、少量黃金和寶石等原產物,卻需要進口衣物、工具、零件等加工後的產物。可以想見平等鎮幾乎沒能力完成交易,因為根本沒錢。
“通火車是個餿主意。”星光熠熠泄氣地說。“我們根本沒有能交易的東西,搞旅遊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結果是通車跟沒通一樣!我們還得負擔通車的成本。”
“你就對鎮民們那麼沒信心?萬一他們能很快將平等鎮打造成一個旅遊勝地呢?”
“這和信心無關,而和魔法有關……我想不用提醒你‘=’的作用。”
“那你就不考慮解除他們的標誌?”奇跡先生笑道。他說這句話隻是和以前一樣,半揶揄她而已;但這次她罕見地沒有脫口而出“絕對不行”,而是沉默了下來。他看她這樣,這才知道進展比想象得還要大。
過了一會兒,她搖搖頭說:“算了,海口都誇出去了,鎮民們都等著我的好消息,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你什麼時候這麼有責任心了?這可不像你。”
星光熠熠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奇跡先生。“來小馬穀之後,行了吧?”她沒說的是,她徹底意識到自己的鎮長當得有多差。也許她的初心是好的,但事實是她極少負起了增進鎮民福祉的任務。
她以為自己帶給他們絕對的“平等”與“和睦”,就是最大的福祉;也許這兩個很重要,但都不如物質生活的改善那般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她在小馬穀還沒呆兩天,就已經有住在這兒的衝動了,其他鎮民呢?他們難道不想過好日子嗎?
第一次和梅爾鎮長的對比,讓她看到自己所謂的“帶領”和“貢獻”有多微不足道;第二次和奇跡先生的對比更關鍵,讓她意識到自己對“責任”這兩個字的了解實在粗淺。
奇跡先生隻是一匹普普通通的陸馬,甚至過去、現在、將來都不可能獲得可愛標誌,但他不在乎,反而和許多小馬成為好朋友,還是驚異閃電軍團的“創始小馬”,強如無序、蟲繭女王那樣的存在都栽在他蹄子上……他有了不起的貢獻,卻從未主動宣揚過。
甚至為了解決小馬穀麵臨的另一個麻煩,主動離開舒適圈,跋山涉水到她的平等鎮,隻為一個“可能的選項”,和她辯論,被她軟禁,還有可能被她的魔法控製,甚至被她用激光打了一下,但他全無怨言,到現在跟她如常對話。隻有當他的朋友遭受威脅時,他才展露危險的一麵。他為這個小鎮,或者說為朋友們做了這些事,隻當自己應該這麼做,在這種強烈的責任感麵前,她說的所謂“平等”與“和睦”都顯得蒼白無力。
現在他還陪著她做那些本該是她來做的事。她隻想知道為什麼,他為什麼做那些,為什麼主動做那些,以及為什麼堅持做那些。她躊躇一番,問了出來。
“就像我說的,我愛這個小鎮,我也愛我的朋友們。就這麼簡單。”奇跡先生回答說。“對朋友的關切驅使你不斷向前、永不放棄——我猜,你沒有到這種地步的友誼?”
“我有……至少‘曾經’有。”星光熠熠說。“不然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麼?你以為我隻是某一天突發奇想、心血來潮?我經過了長久思考才做了那些事……”
“似乎還不夠久,否則你不會錯得那麼離譜。”奇跡先生笑道。
“我因為標誌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聽到這個你高興了吧?”星光熠熠白了他一眼。“不是誰都那麼幸運,剛好能和朋友同時獲得標誌。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可愛標誌不是天賦,隻是詛咒。”
“我還永遠都不能獲得標誌呢!”
“你不一樣!你……我不知道為什麼你不在乎它,你應該在乎才對。”
“在乎又怎樣,不在乎又怎樣?我交友從不看對方的能力,隻看性格。對我而言,哪怕對方是星璿,隻要性格和我不對路,那不好意思——免談!”
“不是所有小馬都這麼想……”
“說到這個,你提醒我了。”奇跡先生站住,表情認真起來。“你已經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有標誌,沒有任何魔法意義上的‘天賦’;而你早已獲得標誌,而且魔法造詣非一般小馬可比——在這種前提下,你願意當我的朋友嗎?”
星光熠熠聽了一怔,瞪大眼睛說不出話。她沒聽錯吧?她之前粗暴對待他,用魔法打他,還兩次觸碰他底線,拒不接受他的建議……然後,他現在要和她交朋友?
“你說什麼?!”
“隻是假設而已,交朋友哪能這麼快?”奇跡先生說著露出還有痕跡的肘部,被激光打著的地方依然泛紅。“假設我現在要和你交朋友,你願意嗎?和一匹沒有標誌、沒有天賦的小馬交朋友?”
“我……”星光熠熠不知道說什麼。
“看,你猶豫了!”奇跡先生搖搖頭說。“你在平等鎮經營那麼久,打心底裡相信所謂的‘平等’,可結果呢?當一匹真的沒有標誌的小馬站在你麵前,你卻猶豫不決。而我的朋友們呢?從沒想過所謂‘平等’的問題,卻實打實成了我的朋友。”
其實星光熠熠猶豫的原因不是這個,是震驚他居然還想和這樣的自己交朋友;但他說得沒錯,她口口聲聲說“平等”,自己卻做不到一視同仁,原因僅僅是她的魔法對他無效,不能有效控製他……在平等鎮時就是這樣,當所有鎮民都歡迎他加入時,她明確反對,隻因為他是個“不可控因素”。
現在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作為鎮長既不公正,也不稱職。但至少現在,她可以試著變稱職。
見她半天不說話,奇跡先生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專心帶她辦正事。已知平等鎮幾乎賣不出什麼東西,所以她思來想去,決定先采購。
為了豐富鎮民們的夥食,他們首先到鎮子西南方的甜蘋果園農莊。蘋果家族不止種蘋果,還種植其他各種各樣的作物,談這一個就省得跟多位商家談了。
他們到甜蘋果園時,蘋果嘉兒和麥托什正在熱火朝天地乾活。現在正是春季,他們得種完剩下的田地,然後給所有剛發芽的作物澆水。蘋果嘉兒見是奇跡先生,立刻放下活兒來迎接。“你終於回來了!怎麼說?第七個鎖孔有消息了?”
“還沒有,這次來是為另一件事。”奇跡先生說。“介紹一下,這位是星光熠熠,平等鎮的鎮長。她想和甜蘋果園談進口農作物的事。”
“談生意?快快請進!”蘋果嘉兒一邊說,一邊摘下帽子以示尊重。接著她衝房子那邊嚎一嗓子:“史密夫婆婆!來生意啦!”
一會兒之後,一個鬃毛斑白的老年雌駒顫顫悠悠地走了過來。麥托什一聽“生意”,也暫停工作,站在一邊笑臉相迎。
“叫那麼大聲乾嘛?我又不聾!”史密夫婆婆瞪了一眼蘋果嘉兒,然後笑著看向星光熠熠。“怎麼稱呼?噢,星光……‘聽慌’小姐,我們進去說。”
“是‘星光’啦,奶奶!”蘋果嘉兒糾正道。
“我知道!這不是念對了嗎?星——‘聽慌替替’。”
蘋果嘉兒隻能無奈地歎口氣,放棄爭辯。
星光熠熠掛起強行的微笑,跟著走進屋。蘋果嘉兒待客殷勤,又是端茶又是送點心,整得星光熠熠要是不多買點,都覺得不好意思。
“‘聽慌’小姐,我想請問你買什麼,買多少呢?”史密夫婆婆開門見山道。“買越多越優惠哦!”
接著星光熠熠和奇跡先生問了一番價格,發現即使大量購買,優惠也不足以讓平等鎮買得起。除非他們隻買蘋果,因為蘋果種得過多,它們的價格已經跌到了某種境界。
最終她決定,20%各色農作物,剩下80%全進蘋果——最便宜的那種。便宜蘋果個頭肯定不大,不用想都知道,但如果用於烹飪,而不是直接吃,大小似乎不算什麼問題。
生意談妥後,史密夫婆婆、蘋果嘉兒和麥托什看起來卻不算高興——原以為是筆大單,沒想到就這。不過再小的單子他們也做,像蘋果嘉兒有時都得上街賣呢。至於送貨問題,在火車通車前,就由麥托什親自押運,路費算蘋果家的,這也算優惠的一部分。麥托什一聽,在旁邊默默歎氣。
奇跡先生暗自偷笑,兄弟你現在歎氣,等去了第一次,你就會巴不得趟趟都主動來運。
告彆蘋果家,他們下一站去了珍奇的旋轉木馬時裝店。一般來說小馬沒必要穿衣服,所以衣服隻是表達個性的途徑,算不得必需品。但對平等鎮來說,既然決定要搞旅遊業,那著裝自然得考慮了。
珍奇對任何顧客都很熱情,果斷放下活計迎接。她先是問候奇跡先生,再問星光熠熠:“歡迎光臨!請問你想要什麼?裙子、披風、大衣、帽子、圍巾……本店應有儘有!”
星光熠熠第一次進這種店,看著琳琅滿目的時裝眼睛都直了。她雖然不算特彆熱衷穿著,但對漂亮衣服的喜愛是刻在雌駒骨子裡的。她掃了一眼價格,知道絕非平等鎮這種窮地方出得起。
“呃……”她因囊中羞澀而欲言又止,但珍奇誤以為她不善於表達。珍奇立刻說:“親愛的,不知道如何挑選?沒關係,讓我給你點建議。”說完她的獨角閃爍光忙,屏風召之即來。“你的底子很不錯,很適合成熟乾練的裝束,這套也許適合你。現在是春天,這麼穿很合適……”
珍奇為她挑了一件半身正裝,胸前還有一個漂亮的領花。她看了看鏡子,覺得很像自己老爸的穿著,果斷脫了下來。“謝謝,不過我不是為自己買衣服。”
“那是為誰?”珍奇疑惑地問,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難道是……為奇跡先生?”
“不是!”奇跡先生立刻打斷道。“我介紹一下:星光熠熠,平等鎮的鎮長。她想為鎮民們采購服裝。”
“鎮長?鎮民?那就說明有很多小馬咯?”珍奇說。“但沒看到他們的樣子,我怎麼為他們推薦服裝呢?”
“我們平等鎮喜歡統一著裝,所以都訂同一款式就行。”
“那怎麼能行?”珍奇倒吸一口涼氣,幾乎破音了。“裝扮是表達個性的重要途徑!要是大家都穿一個樣……太糟糕了,簡直無法想象!”
奇跡先生見狀趕緊幫打圓場:“其實鎮民們……嗯,平時就不穿衣服。為什麼現在穿,是因為他們想打造一個旅遊小鎮,所以想買‘工作服’,沒錯,工作服!”
珍奇單挑眉毛,看看假笑的星光熠熠,又看看奇跡先生,半信半疑。“好……吧?那你們想要什麼樣的款式呢?”
聞言,星光熠熠當即用魔法操控鉛筆,在紙上畫起來。但她實在沒有藝術細胞,畫出來都不能說“醜”,而是壓根看不出來是件衣服。她畫完後看了看,知道自己畫的怎樣,隻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保持微笑。
珍奇看得眼前一黑,隻好根據自己的理解將其“重製”,這下才看得出是件衣服,但依然很醜。“呃……雖然不想這麼說,但……你真確定要這套麼?”她斟酌語句問道。
星光熠熠仔細看了看,發現確實很醜,要她自己穿都嫌,更彆說鎮民們了。“那勞煩你幫我改改?”於是珍奇對其進行了反複魔改,最後除了頭飾像原樣外,剩下的部分幾乎全都不一樣了。不過的確這麼改了之後,看上去順眼許多。
“就這個了。”星光熠熠拍板道。“多少錢?嘶——這個價格……嗯,呃……再削減點布料?就半身吧,頭飾不要,領花不要,寶石不要,亮片?亮片也不要……價格怎麼樣?嘶——好吧能接受……就買十,九,八……嗯,五套,對,五套。”
奇跡先生在一邊看得直搖頭,小聲問:“就買五套?平等鎮居民不止這麼點吧?”
“這不是沒錢嘛?”星光熠熠小聲回答。“輪班的話,剛好鎮民們互相交換著穿,夠用了。”
“不用洗嗎?”
“怕什麼,烘乾衣物而已,一個小魔法就能解決。”
告彆珍奇,他們下一站去到集市,購買包括各種裝飾物、油漆、工具、零件等在內的各色物品,都貫徹了“能省則省”的宗旨。他們走後,集市的商家小馬們紛紛表示:從未見過這麼摳門的小馬,還鎮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