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氣息強橫無比,僅是氣息的餘波掃過,就叫峽穀邊緣許多煉氣士卒如遭重錘,氣血激蕩。
連帶著宋宴這些築基境修士,也呼吸為之一窒。
鄔雲和衛誌兩人同時向前一步,將鄔彩蝶護在了身後。
假丹境?!
莫不是叛軍頭領麼?
隻是,那氣息並未停留,隻是速度極快地擦著那剛剛成型的陣法邊緣,從峽穀深處激射而出,朝著天邊飛遁而去。
沙塵漸起,宋宴催動些許劍氣,環抱周身,與此同時,一抹金色湧上雙眸。
觀虛!
對方無意逗留,便給了宋宴觀察的間隙。
這道流光的氣息,帶著濃重的煞氣,隱約間竟有一絲金丹修士的氣象,正是假丹境界。
然而觀虛之下,這股氣息無比虛弱,仿佛狂風之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也許正因此,有一股瀕死之際,極速衰敗和求生欲燃燒的混沌感,令人心悸。
氣息劇烈波動,忽強忽弱,在高空之中極速飛遁,直撲峽穀之外。
看來此人便是叛軍頭領不假了,可他怎麼能夠從羅副將這個金丹境的手中脫逃……
羅錚心軟了?
不太可能。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這是一位強弩之末,命懸一線的假丹境叛軍。
他不知道峽穀之中發生了什麼,隻是在猜測,倘若能夠借機斬了此人,能夠讓那金紅古符吸納多少靈氣呢?
此人是真正的危在旦夕,連維持遁光似乎都極為勉強。
那滔天煞氣有許多紊亂暴虐,恐怕不僅來自從前戰場上殺戮的積累,
還摻雜了強行激發靈力、獻祭生命之流的秘術,所帶來的反噬。
此刻這些煞氣如同附骨之疽,加速衰敗著他本就虛弱的氣息。
千頭萬緒,腦海中閃過卻隻在一瞬。
一個念頭生出,宋宴周身的劍氣便已經開始迅速湧動。
其身形微微一晃,便如水中倒影,消失不見。
“宋道友……不是,宋校尉!”
李岩麵上似乎有些六神無主,幾人麵麵相覷。
“哼,他想找死,便讓他自己去吧。”
鄔雲冷笑了一聲:“年紀輕輕便築就道基,我原以為是個聰明人。”
“沒想到如此不自量力,自尋死路。”
“諸位!”陳笠的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不再猶豫,當即開口說道。
“王親隨離去時,嚴令我等死守此地,峽穀之中突生變故,敵人許是有接應。”
他挺直了腰板,環視眾人:“宋道友也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他不會貿然追擊,或許是另有打算,但我等職責在身,不可擅離職守!”
然而他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憂心忡忡的味道:“不過宋道友孤身追擊,恐遭埋伏,陳某心中實在難安!”
“這樣吧,諸位繼續嚴守此地,務必不可再出岔子,陳某前往接應宋道友,若遇險情,也好及時示警回報,總強過宋道友孤身犯險!”
他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仿佛完全是為宋宴和眾人安危著想。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陳笠便身形一晃,馭使法器,追了上去。
等到離開了臨時營地很遠,他周身氣息忽而變得有些模糊不定,如同蒙上了一層流動的陰影。
循著空中殘餘的血腥煞氣,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峽穀東側的山林之中。
“真是天助我也……”
他當然不是來幫忙的,宋宴的戰力還是讓他有些忌憚。
他的目標是藏在暗處,做那隻伺機而動,坐收漁利的黃雀。
……
“咳咳……咳!”
那道血煞遁光越來越不穩定,也越來越遲鈍。
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形一個不穩,周身的遁光崩散。
但從金丹境的手中勉強遁逃,此刻他渾身的傷勢極其恐怖。
甚至已經無法控製自己停下來。
嘭!
隻見得一道黑影轟然墜入山林之中,砸斷了好幾棵樹,又翻滾了一陣,才勉強停了下來。
激起一片塵土。
“咳……”
鮮血從他身上的每一個地方流溢出來,簡直把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喉嚨乾澀,咳了幾口鮮血,又牽扯傷口。
雄壯的身軀上布滿了被槍意絞碎的猙獰傷口,深可見骨。
最為嚴重的是他胸口略微偏左的位置,一個碗口大的血洞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上半身。
生機和靈力瘋狂泄露流失。
渾身劇痛,萬蟻噬心。
但比劇痛更甚的,是那無窮無儘,要將他靈魂燒穿的滔天怨恨和不甘心。
他隻是稍微緩了口氣,便勉強爬起身來,搖搖晃晃站起,一手扶住了樹,回望峽穀的方向。
他雖然感知不到,但卻能夠想象,自己那些部將的氣息,正在一道一道地消失。
“羅錚……”
“我徐端,誓要殺你!”
他搖搖晃晃,一步一步,向著遠處走去,緩緩調整自己的呼吸,儘力讓自己快速恢複狀態。
然而神識卻越來越恍惚。
從前的人生,簡直像是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放映起來。
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忽然,徐端的心中浮現出了這個問題。
但是這個怪異的念頭僅僅出現了一瞬間,他就有了答案。
“全都怪羅錚!”
他是仙秦虎狼軍的凝丹境武將,隸屬於王齕將軍,可等到後來白將軍掌兵……
那羅錚定然是溜須拍馬,得了白將軍許多青睞。
對外,他宣稱自己叛逃的原因,是與白將軍理念不合。
可真正的原因,隻有他自己知道。
“憑什麼……羅錚,他算個什麼東西。”
“一個隻會拍馬逢迎的牆頭草,小人!”
徐端的神智已經有些恍惚,從心中鬱結,到口中開始咒罵。
“就因為……他懂得迎合將軍的心思嗎?我徐端,為虎狼軍出生入死多少年?”
“斬將奪旗,浴血沙場!哪一點不如他?!”
“憑什麼……他羅錚就變成了你的得力副手,升賞不斷!”
這妒賢嫉能,這被忽視的不甘與怨恨,才是他內心深處,叛變仙秦的真正原因。
那所謂的理念相悖,所謂有傷天和,不過是他煽動人心,標榜自我的遮羞布罷了。
為了報複,為了證明白將軍和羅錚的錯誤,他幾乎搭上了自己的全部。
“燕國人……言而無信的狗東西!”
徐端猛地咳出一大口帶著內臟碎塊的黑血,對燕國人的恨意也攀升到了頂峰。
他與燕國的那位將軍,也有往來。
他早知這些時日,虎狼軍會來此平叛,故而豁出性命布置了一切。
就是要請君入甕,殺秦軍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燕國沒有來人。
那位白將軍,也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