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後,楚臨川仰麵躺在冰涼的青磚上,玉冠碎在腳邊,束發絲帶正緩緩飄落,他的耳中嗡鳴。
柳棲雲染血的衣角掠過視線,他怔怔望著少女指尖將落未落的血珠,恍惚間與十二歲那年的杏黃色裙裾重疊——那時她剛學會禦劍,歪歪扭扭載著他撞進後山寒潭。
浸透的留仙裙粘在少女單薄的脊背上,也是這樣挺得筆直,像株不肯折腰的雪竹。
“楚師兄你看!”記憶裡的柳棲雲舉著濕漉漉的油紙包,笑嘻嘻扒開,露出偷藏的梅花酥,“勉強分給你一塊吧。”
喉間突然泛起梅花酥的澀香。
他身側的本命冰劍哀鳴不止。
楚臨川望著劍柄上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那是柳棲雲硬要拿刀刻的。血珠順著劍脊滾落,將斑駁的字跡洗得發亮。
恍惚間柳棲雲還是那個扯著他鬨著和他比試的少女,常常與他抱怨修煉不順的沮喪。
“你不是我師兄嗎?為什麼你也偏心葉霜璃?”彼時十六歲的柳棲雲雙眼暗淡,周邊的所有人都為葉霜璃一步步與她走遠,她弄不明白,隻執著地想尋一個答案。
那時他如何說的?是了,他說“玄霄閣容不得你這般歹毒心腸”。
楚臨川摸到滿手溫熱的血。不知是柳棲雲的,還是自己眼眶裡溢出的。
他看見那個曾與他一同修煉玩鬨的師妹,正拖著殘軀一步步走下演武場,一次都不曾回頭。
他好像根本無法回答十六歲的柳棲雲。
而現在的柳棲雲,應該也不再需要答案了。
——
柳棲雲走向觀戰席各位長老跟前,周遭弟子也自覺在她走過時讓出一條路來,投來各色複雜的目光。
柳棲雲感覺柳玄霆又要哭了,連忙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
然後“撲通”一聲跪下,行了個結結實實的大禮。
“不肖弟子柳棲雲,申請前往幽冥秘境尋藥,懇請掌門準許。”柳棲雲再次提出了去幽冥秘境的請求。
慕清寒沒接話。
藥事閣閣主葛江流摸了摸胡子,饒有興致道:“柳棲雲,你靈根已廢,靈力從何而來?”
“弟子此次出禁閉室,也正為此事,”柳棲雲早有準備,懂事地從腰間掏出裝著靈液的琉璃瓶,“這是弟子這一月來根據玄元引靈丹所改良煉製出的補元液,喚作雪魄凝香露。”
叫蜜雪冰城確實有點簡單粗暴了,她入鄉隨俗起了個彆名。
“這補元液靈力純粹,不需靈根引導,就可以補充靈力,對門內弟子多有裨益,”柳棲雲雙手遞上,雙眼亮晶晶,擲地有聲,“因此,弟子想將煉製方法獻給宗門。”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果然,藥事閣閣主打量著手裡的琉璃瓶,笑得見牙不見眼,滿意地點了點頭,“我看這孩子沒準真行。”
慕清寒目光掃過柳棲雲滲血的肩頭,眼底閃過微不可察的異色,“明日卯時,來九霄殿領幽冥令。”
柳棲雲粲然一笑。
“但是,”慕清寒頓了頓,“需有人同你前去。”
未待他征詢,便有人上前一步。
“我願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