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黃毛走了,本就陰冷的小房間,隻剩下魏瑕一人,似乎更冷了。
他起身,小心翼翼擦乾手,來到老衣櫃前,取下帽子。
之後他站在鏡子前。
帽子戴在頭上。
“編號2943,敬禮!”
取下,端在胸口,魏瑕儘力站得筆直。
襯衫下傷痕密布,但他動作鏗鏘有力。
“編號2943,開始訓練!”
“是!”
年輕卻乾枯的身影拚命鍛煉體能,射擊動作,重複,似乎不厭其煩。
大汗淋漓,崩裂傷痕還未愈合,但魏瑕喘息,隻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皮膚上刀疤和瘀傷很多,皮肉結成一團,多處縫合傷口痕跡宛若蜈蚣猙獰。
血肉因為碰毒而變得慘白,手臂上很多孔洞,手掌皸裂極多。
監獄中被毆打痕跡,鹽酸腐蝕殘留痕跡很多。
鏡子裡的人很臟。
魏瑕眼底厭惡嫌棄溢於言表。
好在還有帽子。
他伸手,老繭輕輕觸碰頭頂徽章的時候,能察覺到其中冰冷。
連帶著一身齷齪似乎也被覆蓋。
於是魏瑕眼睛愈發明亮,盯著帽子,抬起自己右手,一次次練習敬禮。
天亮了。
雨還很大,魏瑕一大早買了包子和豆漿,寒風中捂的熱乎回家。
姥爺還是沒開門,甚至沒回應。
直到魏俜靈推開門,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魏瑕笑著擠進門,冷得發抖。
“我回來了。”
程忠冷眼看著,哼了一聲,沒說話。
他似乎厭惡到連多看一眼都欠奉。
魏瑕也沒在意,訕笑著將還帶幾分溫度的早餐放下,開始掃地。
費力挪開桌椅,掃的很乾淨。
之後拖地,連木質沙發下麵的角落縫隙都拖的很乾淨,魏瑕很認真,因為他知道,自己要走了。
房間床底下也被整理乾淨。
發黴的牆壁被魏瑕用砂紙一一磨掉,卷曲近乎掉落的牆麵看起來似乎沒那麼潮濕。
之後則是擦窗戶,收拾整理廚房角落的油汙。
程忠冷哼,盯著正蹲在地上擦拭餐桌底麵的魏瑕。
“無事獻殷勤,看來是又缺錢?”
他大步上前,指著魏瑕手臂上密集的孔洞。
“這是花的不少。”
麵對程忠冷冰冰姿態,還有近乎粗暴攥著衣服下傷痕累累的手臂,魏瑕隻是訕笑。
“我已經改了,姥爺。”
“以後不會了。”
以後不會了。
一整天時間,魏瑕除了做衛生,就是疏通管道。
他甚至用釘子細心維修著搖晃的椅子,還有廚房漏風的孔洞也被補上。
魏俜靈看了一整天,有些好奇,抱著兔子玩偶。
“魏瑕,你是不是要錢?”
“你沒錢用了嗎?”
魏瑕轉頭,抱著兔子玩偶的小姑娘盯著自己,眼睛乾淨的像一塊寶石。
純粹,天真。
以至於魏瑕都愣了一下,隨後才訕笑著。
“對。”
“那你要多少錢?”
魏俜靈歪著腦袋。
她覺得今天的魏瑕很好,很像以前的哥哥。
“你能不能給哥買個糖葫蘆。”
看了一眼乾淨整潔的家,魏俜靈點頭。
“好吧。”
她下樓,摸著口袋裡的零錢,想了很久,買了一串最便宜的,為此還討價還價了一會兒。
糖葫蘆遞到手上,魏瑕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得到玩具的孩子。
在抹布上擦乾手,激動笑著,眼睛都眯起來。
“你吃一些?”
魏俜靈沒要,她不喜歡吃甜的。
於是帶著糖葫蘆,魏瑕一邊走,一邊蹦蹦跳跳吃著,雨幕中心哼著歌,似乎多了一絲少年氣。
病房。
如今身名貴禮服,魏俜靈忽然愣住。
好像,這是自己第一次給魏瑕禮物。
也是......最後一次。
但那個糖葫蘆太便宜了。
昔日被魏瑕拯救的戒毒人員——馬嶽眼眶還有些紅腫,抬頭看著靠在牆壁上的魏坪生。
也看著站在一旁沉默的魏俜央。
這些都是魏瑕的弟弟妹妹,他知道。
“你們給魏哥送過禮物嗎?”
魏坪生,魏俜央呆住,逐漸看著雨幕中高興的魏瑕。
他們沒送過。
他們也沒見過這樣的魏瑕。
因為小靈一串最便宜的糖葫蘆,笑得眯起眼睛。
他們有多久沒見過那樣的笑了?
他們不記得,也不會放在心上。
至少今天之前,他們心裡,魏瑕這個名字幾乎被遺棄。
護士有些詫異,盯著儀器。
“病人心跳恢複了一點,應該是情緒波動很大。”
腦波專家也在看,指著腦波儀器上揚波動。
“患者腦波相對活躍。”
“這在腦波段中表現為正麵情緒,說明他很開心。”
“這段糖葫蘆記憶也許對他很重要,記憶深刻,所以才會表現這樣。”
病房內氣息忽然有些壓抑,魏坪生,魏俜央,魏俜靈都低著頭,難過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一直因為一串糖葫蘆開心著。
妹妹給他的糖葫蘆......
“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