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人隨意搭了一下:“喂,留個號碼啊?”
是剛剛在酒店嗆了林廣白的那名青年。
紀斐言抬起眼皮,不解:“有事?”
“認識一下唄,以後在劇組經常見麵呢,”青年朝他擠了擠眼睛,拿著手機就要掃他微信,“我加你,或者你加我也行。”
“我們未必就會在劇組見麵吧。”
聽青年的意思,他也是劇組的藝人,但紀斐言不過是剛剛參加過試鏡,未必就一定會被秦煜時選中。
“我說,你是真的不了解秦煜時啊,”青年忍不住笑了,卻沒有要跟他解釋更多的意思,“不管怎麼樣,多個好友多個人脈,就當認識一下唄?”
這話說得在理,紀斐言給他出示微信碼,青年很快掃描加上他的好友,順帶備注了自己的名字:謝清越。
紀斐言注意到他的昵稱後麵跟著的縮寫:“引捷文化?”
謝清越咧開嘴笑,很得意地告訴我:“謝文軒是我爸。”
紀斐言:……敢情是公司的太子爺逐夢演藝圈來了。
謝清越給紀斐言備注好姓名,隨後問他道:“說真的,你叔叔是紀懷星你乾嘛還來試鏡?一開始我還以為你也是被塞進劇組的呢。”
“也?”紀斐言捕捉到了關鍵字。
“咳咳!”謝清越尷尬地咳了兩聲,眼神遊移著,“你彆看我啊,我可不是……”
“哦,是嗎?”紀斐言睨了他一眼,顯然沒信。
“你彆不信啊。我跟你說,秦導最討厭的就是走後門的演員,一開始說你不合適,估計也是這個原因。”
“那看來他遇上的真不少。”紀斐言將手機收回口袋。
“絕對比你想象中要多,”謝清越挑起眉梢,突然注意到他站的位置是公交站台,“你等私家車啊?這邊不讓停車,得再往前走兩米。”
“我等公交。”紀斐言說。
“你?等公交?”謝清越驚訝地打量起他來,明顯就是把他當成和自己一樣的富二代看了,“你叔叔沒派車來接你啊?”
“他很忙,顧不上這麼多事。”紀斐言選擇了最容易讓對方信服的理由。
“哦,怪不得。你上哪兒啊,我的車就在停車場,捎你一程?”謝清越挺熱心地問道。
“回電影學院,很近,不用送。”從試鏡的酒店到電影學院隻有兩站公交的距離,就算步行也不過二十分鐘。
“那行唄,”謝清越聳了聳肩,收回搭在他肩膀的手臂,“改天再見。”
公交車很快到站,紀斐言戴上口罩,和謝清越打了聲招呼,刷卡上車。
到了電影學院門口,紀斐言從後門下車,隔很遠就看見校門前聚集了許多學生,似乎是在進行某種活動宣傳。
拉起的橫幅上印著顯眼的大字。
「《虛偽人設》姐妹篇《因果》即將上映,秦煜時與紀懷星合作的又一力作!」
「全體師生歡迎紀老師周一來訪!」
原來是紀懷星要來電影學院參加新電影的宣傳活動。
《虛偽人設》是紀懷星的成名作,由秦煜時執導,是一部帶有諷刺意味的輕喜劇。
這部電影紀斐言也很喜歡,私底下看了好幾遍。
主角是一個執著於成功的精神病患者,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聲音對他說,隻要走完一百層台階,就能走上人生巔峰,強烈的成功**使得主角答應了這個挑戰,哪怕走完台階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在他走到第二十層的時候,他已經疲憊不堪,卻想到上麵還有八十層,再堅持一下就能到頂。而當他走到第五十層的時候,他不甘心放棄已經走過的路,哪怕遍體鱗傷也要把剩下的台階爬完。到第九十層時,他已經手腳麻木,耳聾眼花,他後悔了,卻已經無法回頭,因為他沒有力氣再往下走了。
主角最終完成了任務。夢醒之後,他渴望的權力和名利如約降臨,而他也將夢境拋諸腦後,開始享受名利帶來的成就感,卻因此患得患失,時刻害怕這隻是一場夢。
他變得猜忌、喜怒無常,為了不讓自己成功的秘密被人知道,他不得不成為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內心僅存的善意卻日夜折磨著他,令他罹患了精神病。在生命的彌留之際,他再一次做了同樣的夢。而這一次,他從一百層的階梯上滾了下來。
夢境在劇痛中摔成碎片,主角終於意識到自己最初聽到的聲音其實隻是他的執念,最後精神崩潰,在一聲槍響中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電影采用了現實與夢境交錯的手法,將故事演繹得荒誕又扣人心弦,無論是演員的演繹還是導演的拍攝手法都堪稱一絕,理所當然成為了那一屆電影節的最佳作品。
學校大門兩側都豎著巨幅的易拉寶海報,白色的滿天星乾花圍成的愛心裡,印著紀斐言最熟悉的麵龐。
海報上的紀懷星,眉眼舒朗,鼻子高挺,嘴唇天生帶了微笑的弧度,氣質乾淨又純冽。他穿著一件純白的襯衣,微微仰起天鵝般的脖頸,溫柔的碎發勾勒出風的輪廓,如同西方神話裡象征治愈和慈愛的風天使。
紀懷星就是天生的明星,他的臉集合了紀家所有人的優點,在出道的十年裡,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卻洗練過他的風骨,雕琢出了最成熟的風韻。
隻有真正接觸過紀懷星的人才知道,紀懷星本人遠比海報上的照片更加光芒璀璨,那樣溫柔卻強大的魅力,是真正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
這就是紀懷星,一個能讓沈燮安那樣的人都深情不改的男人。
在紀斐言青澀的少年時期,紀懷星曾是他遙不可及的夢想。
而在那段隻有紀斐言知道的記憶裡,紀懷星的離世意味著一個時代的隕落。
在紀懷星死後,粉絲在所有悼念活動中將象征他的白色滿天星都換成了藍色,用以懷念過去的時光。
在紀斐言的印象裡,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白色的滿天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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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605宿舍,紀斐言旋開門把手,推門進去,發現隻有杜斌一個人在。
一見他回來,杜斌立刻從床上跳下來,關心地問道:“怎麼才回來啊?今天試鏡順利嗎?”
“等通知。”紀斐言隨手帶上門。
“自我感覺如何?”
“正常發揮吧。”紀斐言想了想,實在想不到其他可說的。
“正常發揮就行!”杜斌對紀斐言相當有信心,“你不知道,上周我陪晏久去試鏡,他緊張得台詞都忘了……”
“確實過分了。”紀斐言回想起今天秦煜時訓人時的畫麵,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我說晏久真該去寺廟裡拜拜佛,去去黴運了。下周一你叔叔來電影學院,結果晏久偏偏有事來不了,這下他得傷心好一陣子了。”
晏久是紀懷星的粉絲,從紀懷星剛出道那會兒就特彆迷戀他,紀懷星演的每部片他都看過,連綜藝都一期不落。
“他去參加試鏡?”
“聽說是回去照顧晏叔叔。”
杜斌這邊剛說到下周一的活動,紀斐言就收到了紀懷星發來的微信消息。
小叔叔:「斐言,我下周一去你們學校參加活動,結束後我們見個麵吧,上次那場交通事故的事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紀斐言打上幾個字:「下周我都在學校,時間你定吧。」
消息發送之後,紀懷星那邊很久沒有再回複,紀斐言拿了套乾淨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二月的氣溫依舊很冷,學校宿舍安裝的是電熱水器,燒的水用不了太久,紀斐言沒怎麼出汗,隻簡單地衝洗了一下。
從浴室裡出來時,聽見杜斌說道:“剛剛有人給你打電話,手機響了挺久的。”
“誰打的?”紀斐言下意識以為是紀懷星,粗略地擦掉頭發上的水珠,將毛巾丟到一旁,去桌子上拿手機。
屏幕亮起的刹那,他看見來電人的名字:沈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