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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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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媛……愛媛……”

徐愛媛聽到了呼喚聲,於是便睜開了眼。

她坐在一張非常簡陋的木板床上,床上的墊子非常整潔,是刺眼的白色。她身穿著一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緊靠在一堵灰色的水泥牆上。這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四周全是毫無生氣且極為平整的水泥牆,在她的左手邊牆壁正中間的位置是一扇窗,她看不清窗外是什麼樣的景色,映入眼簾的隻有如水泥牆一般死氣沉沉的灰色天空。

她想要離開這個房間,深藍色的木門就在她的正前方,可她卻無法動彈,像是全身的肌肉都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僵硬。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麼,但她的潛意識卻在不斷地提醒著她,絕對不要打開那扇門。

漸漸地,她聽到窗外有了一絲動靜,那動靜像是水聲,又像是樹葉摩擦的聲音。灰色的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而在這雨聲之中她似乎還聽到了一些其他不和諧的聲音。踩踏泥土與水坑聲,樹枝折斷聲,沉重的呼吸聲,最後是一聲犬吠。那犬吠聲非常近,好像發出那聲音的東西就在窗子的下麵。

她不知為何,渾身顫抖了起來,就好像是本能所對某種東西產生的無法克服的恐懼。她緩緩用雙手捂住口鼻,不讓窗外的東西聽到一絲呼吸聲。

“嘶——嘶——”

那是爪子在水泥牆壁上劃過的摩擦聲。她死死地盯著那扇窗子,眼球上布滿了血絲,一股溫熱慢慢從她的眼眶流下,她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其他的一些東西,隻是在那股溫熱流到唇齒之間時嘗到了一股腥味。

“愛媛!”

在僵持之中,她突然聽到了一聲呼喚。那呼喚聲虛無縹緲,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瘋狂地在房間裡掃視著,卻找不到那聲呼喚從何處而來。也許是在那扇令她恐懼的深藍色木門之後,又或許那聲呼喚從未響起。可就在她尋找那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呼喚聲的時候,犬吠再次響了起來,隻不過這一次那聲音已經近到了她無法想象的位置。

“愛……媛……”

那聲音極為扭曲,是人類和任何已知的動物所永遠不能發出的聲音,那聲音來自地獄,來自深淵,來自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邪惡和黑暗。她慢慢扭過頭,用雙眼直視著窗外窺視著她的東西,那一刻她的精神和理智被擊碎,化成了一股股汙穢的溫熱從她的眼眶、鼻孔、耳朵和口中流出。在逐漸消失的視線之中,她仿佛看到窗外那猩紅的雙眼和無可名狀的邪惡在竊笑,在從窗子向這個房間裡爬行、蔓延,充斥她所能看到的所有的世界。

隨著一聲犬吠,她再次睜開了眼睛。她依舊坐在工作台的前麵,身上蓋著深藍色的毯子,工作台角落裡的煙灰缸裡插滿了煙蒂,其中一根還在冒著一縷灰白色的煙,似乎她又是在工作的時候打了瞌睡。她從房間的角落裡回頭望去,窗外依舊是灰色的,看不見雲也看不見隨風搖擺的樹枝,但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卻格外的清晰。她知道,在海貝如果聽到了這種連綿不斷的沙沙聲,那就是要下雨了。

她看著電腦屏幕上寫滿外國文字的文檔和電子版的羊皮卷,頓時感到厭煩,於是她捧著煙灰缸悄悄地來到了客廳的大窗子旁,在這裡她可以坐在窗台上好好欣賞著窗外的城市風光。

此時的客廳裡小甜坐在沙發上靠著抱枕睡著了,白色的頭發略顯淩亂,懷裡的各種書籍和資料翻得很亂,看樣子她也是一直工作到了疲憊的極點而無意識地入了夢。徐愛媛將毯子蓋到小甜的身上,關掉唱片機的音樂,悄悄地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這才放心地抽出打火機把煙點燃了。火光在微風中不停閃爍,就像是某種心跳,灰白色的煙不時纏繞住徐愛媛的視線,仿佛將這個城市蒙上了一層濾鏡,忙碌的海貝鬨市此時也變得有了一絲詩意。天空似乎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暗,可這雨還是沒有降下來,隻是一味地刮風,吹得人不停地打冷顫。

自從黑暗線事件過去已經一周多的時間了,在這期間學校一直處於封鎖狀態,即使新聞每天都會報道這個事件的最新進展,可依舊沒有說出來個所以然,隻是含糊其辭:不法分子,致幻劑,學生集體中毒……徐愛媛每當聽到新聞中出現這些詞彙的時候都會嘲諷似的冷笑,笑這些新聞的滑稽和荒唐。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來告訴大眾學校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每當她坐在工作台上打開視頻網站的時候,那個自稱是超自然事件專家的徐素華就會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一樣給她發來消息,用十分委婉的語氣“警告”她,提醒她要聚焦於工作,而不要做多餘的事情。而這所謂的工作,就是破譯那本傳說中瘋狂與禁忌之書,奧瑞吉諾之書。可是一周多了,她找遍了網絡上所有能找到的相關文獻,最後得到的也隻有“原初派”那些幾近瘋狂、毫無依據的言論和離譜的“證據”。也許相信“原初派”的瘋言瘋語是個選擇,但她並不想陷入那種瘋狂,即使她已經親眼看過了那些無法描述的恐怖。

“愛媛,你醒了啊。”小甜說,疲倦的雙眼中布滿血絲,遠遠看上去是一片赤紅。

“嗯。小甜,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要不你去屋裡好好睡一覺吧,我抽完這支煙就接著工作了。”徐愛媛說。

“把工作先放一放吧,反正徐素華也說了,不著急不是嗎?隻要我們能破譯出來,她就會等。不如我們放鬆一下怎麼樣?”

“怎麼放鬆?”徐愛媛問。

“田老師之前不是給我們發過消息說讓我們抽空去看看師姐吳雙歡嘛,這都過了好多天了,看你一直都忙著破譯奧瑞吉諾之書,我就沒和你說這事兒。正好這時候我們倆都空出時間了,就去把這件事辦了吧。正好就當是休息。”

“也好。”徐愛媛像是有一絲欣慰,將手中的煙折成兩半,按在煙灰缸的灰塵裡,隨後便和小甜離開了。

海貝市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因為和海洋世界、極地館和望海廣場隻隔了一條街,所以這裡的景色僅次於望海醫院。現在是旅遊的淡季,在醫院的走廊裡向外看並不會看到多少遊客,街上冷冷清清的,偶爾才會響起一兩聲車子的鳴笛。因為快到冬天了,所以從窗子吹進來的風都是冰涼的。即使在室內,徐愛媛也忍不住將風衣裹緊了一些。

二十三樓的2318號房間,這是這個樓層為數不多的單間病房。推門而入,一個非常寬敞的房間就映入眼簾,屋子裡放了兩張床,一張是給病人的,一張是給家屬。因為外麵是陰天,病房裡麵又沒有開燈,所以屋子裡略顯陰暗。在靠近窗子的病床上坐著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女孩,她倚靠床頭坐著,臉孔被手機屏幕上的光映得蒼白,略顯一絲詭異。徐愛媛看著那女孩,整理了一下頭發,輕聲地叫了一聲:“師姐。”

女孩聞聲抬起頭,見到二人先是有些驚訝,隨後慢慢露出了微笑,問:“徐愛媛?王曉甜?你們倆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的?老田說的?”

“你猜呢。”小甜接過徐愛媛手裡的果籃放到空著的家屬床上說,“田老師可掛念你了,聽說你回海貝了,立馬就讓我們來看你了。怎麼樣,身體恢複的還好吧?”

“都快好了,小毛病而已,沒啥大不了的。”師姐笑道。

“可是,師姐,你都住了一個月的院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小毛病啊。你這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啊?”徐愛媛看著病床上被人為刮花了的床頭卡問。

“工傷。反正,事情很複雜,就彆細問了。”師姐有些麵露難色,擺擺手不再搭茬,三人之間也陷入了一片沉寂。就在這時,病房的電視裡傳來了三人學校的名字,徐愛媛轉頭看去,發現又是有關黑暗線事件的報道,便冷笑一聲不再看了。

“學校那邊到底是怎麼了?你們倆應該知道點什麼吧?”師姐問。

“反正,事情很複雜,彆問了。”徐愛媛學著師姐的語氣說,“一切都離奇得很,就連我們這些當局者也搞不清楚呢。總之彆信新聞裡說的就是了。”

師姐笑了笑:“嗬,小媛丫頭,你還是老樣子。不過你還是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師姐的話讓徐愛媛有些在意,但她並沒有追問些什麼,隻是禮貌地笑笑,沒有再搭茬。

“哦,對了,我聽老田說你們倆最近在搞什麼古籍翻譯是嗎?又是民俗和神秘學領域的東西嗎?我最近在醫院裡整天閒得很,要不我來幫幫你們吧。”

“不,不用了!我們自己能行的!”徐愛媛不假思索地說,因為她知道那本禁忌之書並不是普通人所能閱讀的東西,如果師姐因為看了那本書而變得和原初派一樣瘋掉,那她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嗬,好吧!本來我還想幫幫我可愛的學妹呢,既然不需要幫助的話,那就算了,多過來陪我聊聊天也是好的。”師姐微笑地說著,轉頭望向了窗外,“小媛,能幫我把窗戶打開嗎?”

徐愛媛沒有應答,隻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窗子旁開了一條縫。吹進來的風冰涼刺骨,帶著一絲海洋的腥味。順著窗子向外看去,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隻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個還在樹葉連綿不斷的沙沙聲中漫步。

突然間,在沙沙聲中,徐愛媛隱約聽到了一陣轟鳴,隨著轟鳴聲的響起,一陣狂風就從窗子侵入到了這個房間,那種刺骨的寒冷讓她不禁渾身顫抖,無法呼吸。待到風止,她才感受到她的臉已經被打濕了。

天空終於開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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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傍晚,但天空已經是和八九點鐘的夜一樣黑了,雨還沒有停,但這並沒有阻止繁忙的人們在彩色的燈光和濕漉漉的道路上穿梭。徐愛媛站在一棟摩天大樓的腳下,透過透明的傘仰望著插入雲端不斷閃爍的紅燈,從口中呼出的溫熱的氣在傘麵上變成了一團模糊,但眨眼間這團模糊又會被冰涼的風給吹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四十層,頂層,這裡隻有八個房間,有六個是空著的,也許並沒有哪家公司或是住戶會願意待在這麼高的地方,尤其是在海貝。當然,除了她那性格古怪的師姐以外。徐愛媛抖抖傘上的水,掏出師姐交給她的鑰匙開了門。門打開,屋子裡的燈就自動亮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為寬敞的歐式風格的客廳,小到椅子上的蕾絲裝飾,大到吊燈和沙發,全部都是維多利亞風格。有那麼一瞬間,徐愛媛覺得自己是從海貝穿越到了倫敦。

房子的格局是經典的三室一廳,兩個臥室裡麵有一個整理得異常整潔,另一個則雜亂不堪,地上散落著裙子、褲子、長筒襪甚至是一些令徐愛媛感到臉紅的內衣。除了臥室以外的另一個房間是一間書房,裡麵堆放著成山的書籍,英文的、法文的、德文的,甚至還有一些是拉丁文和阿拉伯文。徐愛媛曾經剛入學拜到田老師門下時就聽說過師姐是一個博學的人,但直到今天這種博學才在她的腦中得到了具象化的體現。

《艾恩斯筆記》,這便是師姐委托她們尋找的書目,據說這是一本並沒有得到廣泛印刷和流傳的古書籍,至今也隻有手抄本和複印版本,裡麵記載的是一些神秘學和民俗相關的東西。因為其流傳度不高且內容相對全麵,所以師姐才會特意地讓徐愛媛來找這本書,希望能對破譯工作有所幫助。不知為何,聽說這本書的時候徐愛媛會聯想到傳說中的《納克特抄本》,又或是《死靈之書》,光是聽到書的名字她就感到了一種莫名的邪惡。

在徐愛媛的印象中,師姐是一個極為要強,隻想在大眾領域取得非凡成就的人,是絕對不會對相對小眾的民俗和神秘學感興趣的。如此一想,徐愛媛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她不知道為什麼師姐會執意地幫助她,也不清楚師姐為什麼要對自己的狀況含糊其辭。她能感覺到,師姐在刻意地向她隱瞞著什麼。

小甜翻找書籍的聲音越來越大,吵得徐愛媛心神不寧,煩躁之下,她離開書房,坐到了客廳那長長的沙發上。她看著雨點拍打在窗子上,將城市的點點燈光鎖在水滴中,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可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遠處的烏雲之中開始閃爍起雷光,光所映出的扭曲的影子在狂風的吹動下不斷變換,令她想起那個可怕噩夢中無可名狀的恐怖黑暗。她不敢再去直視那團烏雲中的光影,將臉埋在雙手之中,企圖用溫暖的氣息讓理智恢複一些。可就在這時,擺在茶幾上的收音機突然響了起來,裡麵廣播的女聲斷斷續續,在嘶嘶的雜音中令人難以分辨。

“聽眾朋友們大家好,最近……城市……流感……咳嗽、打噴嚏……發熱……感染……請注意防範……”

徐愛媛聽著這聲音心中有些發毛,於是手忙腳亂地去關,就在收音機的聲音被終結之時,窗子處又傳來了一個沉悶的響聲。

那是一隻撞到玻璃上的黑色的鳥。在撞擊過後鳥就墜了下去,即使徐愛媛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間就衝到了窗子旁,可她還是沒有看到那鳥究竟是墜到了哪裡,又或是飛到了何處,那鳥就這樣消失在了寒風和雨滴之中。除了窗子上被雨水粘著的一根黑色羽毛以外,它什麼也沒有留下。徐愛媛伸手隔著玻璃去觸碰那根羽毛,結果感受到的也隻有指尖的一絲冰涼。

當她再次轉過身時,她發現在她曾經坐著的地方,竟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本厚厚的書。那書是棕紅色的封皮,上麵是用金色的墨水寫成的文字,那可能是拉丁文,上麵陳年的汙垢讓她無法分辨到底寫的是什麼,但直覺告訴她,這就是她們要找的《艾恩斯筆記》。

她翻開書,裡麵儘是雜亂的手寫稿,有的地方還配有扭曲可怕的插畫,像是在描寫一些民間傳說中的妖怪故事或是對某種惡魔的介紹。徐愛媛不斷翻動著書頁,內心對這本書的抗拒感和惡心逐漸加劇,直到她翻到末尾,看到那根黑色的濕漉漉的羽毛時,她瞬間感到頭暈目眩,連步子都站不穩,險些栽倒在地上。她渾身顫抖著扭過頭去看剛剛的那扇窗子,上麵除了雨滴和她留下的指印以外,什麼都沒有了。

“愛媛,書房裡好像沒有師姐要的那本書,可能它在……誒,你手裡那本書是在哪找到的?這書名好像是拉丁文……艾恩斯筆記……沒錯,這就是師姐讓我們找的那本書!”小甜接過徐愛媛手中的書說,“愛媛,你怎麼了,是哪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書已經找到了,我們就走吧。放著師姐一個人在醫院也不太好。快一點,要不雨待會兒下大了。”

燈熄滅之時,這維多利亞風格的房子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徐愛媛不敢再抬頭往裡看,仿佛這房子被某種邪惡的東西所侵占了。而就在她關上門的時候,一根黑色的羽毛從門縫中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了出來,上麵沾著的水滴映出點點紅色的光斑。

徐愛媛的步子走得很急,雨點拍打在傘麵上不斷地發出啪啪的聲音。此時路麵上已經開始積水了,一個個水坑裡倒映出的燈光絢麗多彩,讓人覺得眼花繚亂。就連她手中透明傘的褶皺和折痕上麵也沾上了粉色、綠色和藍色的光。在紅綠燈短暫的倒數中,人們快步地在斑馬線上行走,在一個個小水坑中踩出水花。雨傘之間相互剮蹭,讓徐愛媛不時地趔趄。在走到對麵的街口時,徐愛媛似乎稍微鬆了一口氣,轉過身透過透明傘向那棟摩天高樓的頂層仰望。那裡除了黑暗,彆無他物,就連樓頂閃爍的紅燈也熄滅了。

就在她想離開這裡,走向地鐵口的時候,她看到在斑馬線的正中央蹲著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孩。那女孩好奇地看著地上的東西,不時用手指去觸碰,而地上的那個東西,是一隻黑色的鳥的死屍。

紅綠燈的倒數結束,可女孩卻依舊蹲在那裡,像是沒有注意到身邊無情的鐵皮怪物。徐愛媛伸出手想要呼喚她,可車流的呼嘯卻淹沒了她的聲音。當人行綠燈再次亮起時,女孩已經不在那了,地上的那具死屍也不見了,隻留下一根黑色的羽毛在水坑中不停地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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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再一次入了那邪惡的夢,徐愛媛感到渾身冰冷,可是再睜開眼以後卻不記得她到底又從何種黑暗中逃離了出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明亮刺眼,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待到這種模糊散去,她才發現自己坐在空蕩蕩的地鐵車廂裡,麵前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小甜,一個是穿著製服的地鐵工作人員。原來她在車上睡著了,而這地鐵列車又因為一些故障需要檢修,所以臨時停下了。

出了車廂以後,便是此起彼伏嘈雜的談話聲和咳嗽聲,不知何時,身邊的人都開始戴上口罩,也開始保持社交距離。在看到地鐵上貼著的防護病毒的標語時徐愛媛這才想起剛才廣播裡所說的流感。

地鐵列車停下的站雖然距離醫院和旅遊景點隻有兩站地,但這裡卻十分的荒涼,看不見高樓大廈,隻有錯落排列的低矮自建房和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殘破的舊樓。昏黃的燈光下墜落的雨滴清晰可見,一個個砸碎在汙濁的水坑裡,顯得有一絲說不清的淒涼。

一路上小甜都很沉默,緊抓著徐愛媛的胳膊藏在她的傘簷之下,也許是這裡的黑暗和荒涼讓她感到有些害怕。可當她們走到某個路口的時候,小甜卻停下了腳步。循著她的視線看去,徐愛媛發現在一條狹窄小巷的路燈杆下,有一個穿著道袍的老婦人。這婦人跪在地上,衝著燈杆下一個不知名的神像和香爐不停地叩拜,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麼東西。婦人的道袍和頭發已經全部被打濕,雨水不斷地在順著她灰白的發絲墜下,可那香爐裡的香火卻還在燃燒著,筆直的白色的煙在昏黃的燈光下無比清晰,直到上升至燈光所照不到的黑暗裡才徹底消散。

“那是這一片的神婆。”小甜說,“之前為恐怖場景取材的時候我經常會到這邊來。這一片是海貝有名的無主之地,政府不管,開發商不看,就連普通的年輕人也不會到這邊來。這片地方就是給那群‘曆史遺留問題’的安家之所,其實也就是一片給活人用的墳地。這的人大多數都封建得很,十個人裡有八個都能說出一些可怕的民間鬼怪故事,而那個老太太就是這片地界裡最神叨叨的人。因為老太太姓劉,所以這的人都稱她為‘神劉’。據說這神劉年輕時候是某個道觀的道長,後來因為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被驅逐,最後落到這般境地。還記得咱去年做的詭秘人物誌係列的視頻嗎?有一期就是她。”

徐愛媛低頭思索著,像是有了一些印象。視頻博主的職業習慣讓她本能地拿起隨身攜帶的相機開始拍了起來。

“不走近看看嗎?這可是個不錯的素材。”徐愛媛說著,就捧著相機想要上前,卻被小甜給攔了下來。

“彆了。你看她那樣子,指不定是在舉行什麼古怪的儀式。萬一拜的是大仙、黃皮子什麼的我們可就慘了!”小甜說。

“都是從黑暗線裡走出來的人了,還怕黃皮子?”徐愛媛略帶一絲嘲諷地說。

小甜沒有說什麼,隻是低著頭,一副難堪的樣子。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徐愛媛在這裡站得有些冷了,便輕笑一聲,牽起小甜的手離開了。

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不少的病房裡麵都已經熄了燈。雖然師姐房間的燈還在亮著,但師姐卻攥著電視的遙控器睡著了。徐愛媛走到電視旁邊按下開關按鈕,病房裡一瞬間就靜得隻剩下了劈裡啪啦雨點拍打著窗子的聲音。雖然街對麵海洋世界遊樂場的燈光還在亮著,但那裡卻看不見一點人影。儘管如此,歡快的音樂還在響著,混雜在雨聲中顯得有一絲詭異。

“說是讓我們回來,和我們就這本書探討一下古書籍的翻譯,結果不等我們回來她就睡著了,這下可怎麼辦?我們要回去嗎?”小甜問。

徐愛媛抬頭看了看烏雲密布的天空和絲毫不見小的雨,歎了口氣:“再回去的話,衣服怕是都要濕掉了,就先在這裡住一宿吧。如果半夜師姐醒了,看見我們也不至於感到孤單。”

“好,正好我也有些累了,那我們就早點休息吧。”小甜說著,就把脫下的衣服和師姐的書都放到床頭櫃上,將燈關上了。看著那本陳舊的書,徐愛媛又想到了那根黑色的羽毛和斑馬線上的女孩,於是將那本書捧在手裡,借著一盞小夜燈的光開始翻看起來。

“小甜,你是不是懂拉丁文來著?要不你先幫我看看這本書裡寫的都是些什麼。”徐愛媛說。

“愛媛,已經很晚了,你也好幾天沒睡個好覺了,翻譯工作就留到明天吧,好嗎?快,把衣服脫了,我們睡覺!”小甜撒嬌似的躺在床上抱著徐愛媛的腰說。

徐愛媛隻是笑笑,將小甜的手放到一邊:“你先睡,我去樓梯間裡抽根煙。”

樓梯間裡雖然開了窗子,但依舊是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便是徐愛媛指尖旁一點可憐的火光。一根接著一根,她的疲倦感就猶如火光儘頭消散的輕煙一般漸漸消退了。她不敢閉上眼睛,也不敢入夢,她害怕再次夢到一些可怕的東西,又或是想起黑暗線裡所經曆的一切。可是她越不去想,那些扭曲的艾爾維諾文字就越像是饑餓的蟲子一般往她的腦子裡鑽,最後她竟然發現黑暗中的那點火光竟然開始顫抖了。

就在那點火光即將燃儘之時,一聲奇怪的犬吠喚亮了樓梯間裡的聲控燈。循聲看去,那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男孩在學著狗的樣子叫著。那男孩四肢著地,口吐著舌頭,圍著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孩歡快地轉著。那女孩披散著自來卷的頭發,麵帶笑容,坐在上一層的樓梯上,用一種隻有醉了酒以後才會有的迷離的眼神盯著徐愛媛看,仿佛她是一個珍奇之物一般。

女孩開口說了話,但那語言十分奇怪和扭曲,是徐愛媛從來都沒有聽過的,就好像這種語言並非屬於人類一般。那男孩聽了這種語言,就仿佛收到了某種命令,趴在女孩的身邊將頭伏在她的腿上,像一條對她絕對服從的忠犬。

女孩再次說了一長串話語,但徐愛媛一個詞都聽不懂,隻見得那女孩越說越高興的樣子,越說眼神也越加迷離,最後那女孩抬起手指了指徐愛媛,說出了一個無比清晰的詞:

“MUUDAINEESLUUINA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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