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雨_艾爾維諾神話_线上阅读小说网 

狂雨(2 / 2)

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徐愛媛的瞳孔瞬間放大,全身都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仿佛是聽到了某種凡人所不該聽到的詞彙。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她的潛意識卻在告訴她,這是艾爾維諾語,是那本瘋狂禁忌之書上所使用的語言。

徐愛媛想要開口向那個女孩問些什麼,可那女孩卻將食指豎在了赤紅如鮮血的唇前,拍拍男孩的頭,將指尖指向了窗外醫院樓後沒有半點燈光的黑暗。男孩犬吠了一聲,隨即撞碎玻璃躍了出去。儘管這裡是二十三樓,但樓下傳來的尖叫聲卻依舊清晰。在一束束手電光裡,男孩那綻開的皮肉與流淌出的鮮血在雨中竟反射出了詭異的色彩。

“愛……媛……”

女孩仿佛是在叫她的名字,可當她回過頭的時候,樓梯間裡已經是空無一人,隻剩下那可憐的火光還在一閃一閃地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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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目擊證人,徐愛媛被理所應當地叫去公安局做了筆錄,待到一切結束的已經是入了午夜,她站在公安局的門口看著還在下個不停地大雨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是醫院,還是工作室?等她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撐著傘往醫院的方向走了。

地鐵依舊是停運狀態,從地鐵口往下麵望去,燈光不時閃爍,仿佛故障的不再隻是某趟列車,而是整條線路都出了毛病。雖然天氣越來越冷,但徐愛媛還是選擇步行,這樣至少能讓她的頭腦清晰一些。

她不斷思索著那個紅衣女孩所說的艾爾維諾語言和對她的呼喚,但無論怎麼想,她的腦子裡都無法浮現出一個可以解釋得過去的答案。正想著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又回到了小甜所說的那片“無主之地”。這時那個神婆早就不在那裡了,徐愛媛想要補拍剛剛沒有拍下的鏡頭,於是便湊近了一些,卻發現燈杆下的神像和香爐被某種東西給踏碎了,地上撒著的潮濕的香灰上還隱約留著一個類似於犬類動物的爪印。她不知道踩碎神像和香爐的東西是什麼,但從爪印的輪廓大小和深度來看,這東西絕對有著和它體型不相配的巨大力量。

突然間,她聽到巷子深處的黑暗裡傳來了一串犬吠聲,那犬吠並不像她曾經聽到過的那樣具有攻擊性,而是像一種召喚,在引導她向黑暗裡走去。徐愛媛望著那黑暗,打開手機的閃光燈向裡麵照去,卻什麼都看不見,仿佛麵前的這團黑暗是一個實體,將她投照進去的光給吞噬掉了。在經曆過黑暗線事件以後,她就不再那麼向往探索黑暗了,所以她壓製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準備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可就在她轉過身時,那扇深藍色的門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雨聲、犬吠、連綿不斷的抓撓聲,她被再次拉到了噩夢中空蕩蕩的病房。她麵對著那扇門,似乎毫無選擇,如果不打開這扇門,她也無法離開這個詭異的空間。於是她將那扇門打開了。

門的後麵是一個又一個數不儘的一模一樣的病房,每一個病房裡的那扇藍色的門都在同一時間被打開,所有的空間就像是深淵鏡中無限循環、永無止境,而唯一沒有被循環的東西,就是她。

一陣孩子的哼唱聲從她的背後響起,那是她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歌謠。她回過身,發現原本空蕩蕩的病房裡此時竟貼滿了孩子的蠟筆畫,一張挨著一張,每一張上麵都畫著令人難以理解的東西,有的是黑色的河流,有的是姿態怪異的雕像,有的則是一本紅色封皮的書。而在病床的後麵,有著整個屋子裡最大的塗鴉,上麵畫著藍色的大雨,長著三個頭顱張著嘴的大狗,通體灰藍蜷縮成一團的狼,成堆的無法分辨的紅色物體和居於正中央的高大的黑團。也許這幅畫在表達什麼,也或許隻是某個孩子奇怪的塗鴉,但徐愛媛看著這幅畫,一股莫名的惡心和恐懼就從她的內心深處不斷湧出來。她盯著正中央黑團那雙猩紅的眼睛,似乎聽到了那孩子的歌謠聲越來越大。漸漸地,牆上的圖畫變成了一個蠕動著的漆黑的洞,她站在洞口無比恐懼地想要將視線移到彆處,可是她全身僵硬,連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那漆黑的洞在她的眼中無限地蔓延,一瞬間她仿佛穿越了無數她所無法理解和無法用清晰理智觀測的境界,也許是虛空、混沌,又或是地底深淵、人類還未發現的幾億光年以外的未知空間。然後,她看到了那扇深藍色的門,長著三個頭顱、立**萬骸骨之上的可怕怪物,渾身蒼藍、爪子上戴著鐐銬的凶猛巨犬,以及門後不可名狀、每一刻都在產生無儘變化的活著的黑暗。最後,她在那黑暗存在的猩紅的雙眼中看到了她自己,手捧著那本禁忌的奧瑞吉諾之書與褪色了的枯萎的花,以及透過黑色洞口正在觀測這一切的另一個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成為了循環的一部分,她不敢去驗證,也不敢回頭去看門後的深淵,黑暗的視野還在不斷地在她的視網膜上延伸,用扭曲的圖像充斥她的大腦。最後她終於在這個噩夢中喪失了理智,在連綿不絕的犬吠和歌謠聲中徹底瘋掉了。

火星在她的指根處燃儘,燙出了一個淺顯的傷痕,她也因這疼痛從噩夢中抽離了出來。她再次坐到了工作台前,麵前鋪著奧瑞吉諾之書和《艾恩斯筆記》。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工作室的了,但她肯定在她回來以後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雨水已經從窗子下蔓延到她的腳尖。

此時天已經亮了,可雨依然沒有停,反而下得更大。雨水拍打樹葉發出的另一種沙沙聲像是千百萬個靈魂的聲音所彙聚成的咆哮,聽得徐愛媛不時害怕地打冷顫。

插上充電線以後,徐愛媛的手機就開始瘋狂地震動起來,一條接一條的消息就如同轟炸一般,而這些消息全部都來自於小甜。看著這些不斷跳動的消息,徐愛媛有些猶豫,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腳下冰冷的雨水讓她有些許清醒了過來,才將手機抓起。

也許這流感是突然間變成了可怕的疫病,又或許隻是徐愛媛並沒有過多地去關注這些事情,忽略了這其中的過程,此時海貝市為應對這種不知名的疫病已經啟動應急措施,將整座城市全部封鎖了。而在這已經被封鎖了的城市裡,各大醫院也都作為危險程度最高的“紅區”和隔離區紛紛封鎖了起來。就在徐愛媛看到消息的這一刻,師姐所在的醫大二院還沒有封鎖,於是她急忙撥通了小甜的號碼。小甜的聲音雖然急促慌張,但麵對徐愛媛還是儘量保持了理智。在得知徐愛媛要收拾東西前往醫大二院的時候,小甜的理智就頓時蕩然無存,幾乎是叫喊著讓徐愛媛不要過來,在家裡備好生活用品躲避疫病。在電話中徐愛媛除了小甜的呼喊外,似乎還聽到了連綿不絕的咳嗽聲和呼吸聲,像是師姐也受到了這突如其來的疫病的影響。徐愛媛口頭答應著,掛斷了電話,可是心裡卻亂成了一團麻。她走到窗口向外看去,即使是鬨市區,此刻也已經看不到了半個人影。

她想抽根煙來冷靜一下,可是手卻顫抖個不停,最後煙掉到地上的雨水中沾濕了。她蹲下身去撿,卻發現這雨水旁多出了一串令人難以察覺到的腳印。這腳印很小,五個指頭和腳掌清晰可見,像是某個孩子曾在這灘水上走過。她僵在那裡,頓時感到一股惡寒,漸漸地,在風聲和樹葉的沙沙聲中,她聽到了噩夢中的那個詭異的歌謠。

“MUUDAINEESLUUINALS,YUSAUTLEETI,YUSAUTFUKAN……”

徐愛媛聽到這種語言頓時感到喉嚨一緊,仿佛被某種力量扼住了一般無法呼吸。她不敢抬頭,卻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的相機就放在不遠處的地上。她以一種極慢的速度悄悄地將相機拿起,將鏡頭對準了她所不敢抬頭看的方向。在相機的屏幕上,是一個站在另一個窗戶邊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女孩,那女孩手中握著一個形狀怪異的黑色玩偶,口中不斷地唱著那詭異的歌謠。突然間,那歌謠停了,徐愛媛手中的相機也因為極度的緊張而脫手,在地上砸出了一聲巨響。徐愛媛恐懼到了極點,緊閉雙眼將身體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此時她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猛烈的心跳,就連沙沙的雨聲都變得有些模糊了。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她感覺到刺骨的冷了,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她警覺地環視著四周,可是卻什麼都沒有看到,仿佛剛剛的那個藍裙女孩是她緊張過度而產生的幻覺。

“不要自己嚇自己了!幻覺,都是幻覺……這一切都是黑暗線留下的後遺症,都是我自己的臆想!小甜……我得去看小甜,小甜不能待在醫院裡!奧瑞吉諾之書,《艾恩斯筆記》……小甜懂拉丁文,把書給她看,一定有進展!”

徐愛媛自言自語地將《艾恩斯筆記》裝進背包,匆匆忙忙地走到工作室的門口,背對著屋子關上了門。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撿起那支被沾濕了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黴腐爛掉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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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師姐添置一些補給品,徐愛媛繞路到了一家她常常光顧的商場,進了地下超市的門,徐愛媛就被一種莫名的混沌給包圍。超市裡麵的人們如同捕獵的鬣狗一樣瘋搶著貨架上的一切東西:衛生紙、壓縮餅乾、泡麵、水,而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有些人還在趁亂行著不法之事,粗暴而無道德地掠奪、偷竊。徐愛媛從未見過如此的混亂,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將所有人的理智全部都抽走,隻剩下了最原始的暴力和衝動。

她站到一個又一個貨架前,可它們全部都是空蕩蕩的。她深知繼續這樣下去隻會落得空手而歸,於是便裝好隨身的相機,也化身為一條鬣狗衝進了人潮之中開始粗暴地“撕咬”,可她被束縛住的野蠻終究比不上其他人的瘋狂。漸漸地,她的目的從掠奪一些補給品變成了逃離這片瘋狂之地。待到她衝出重圍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時已經變得一團糟,頭發也被抓得亂蓬蓬的,仿佛她此刻是個被捉了奸扒了衣服示眾的賤人。可即使變成了這副摸樣,她也隻是從彆人的購物車裡搶到了兩包壓縮餅乾、一包泡麵和一卷被抓破了的衛生紙。

就在她擠到櫃台前準備結賬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叫罵聲。回頭看去,那是兩個怒氣衝衝的男人在不依不饒地對罵,至於理由,徐愛媛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麼了。本來想著這種衝突在眾人的掃貨狂潮中並不會持續多久,可出乎徐愛媛意料的是,原本隻是兩個人的對罵竟不知為何演變成了幾個人、十幾人、最後成了數十人之間的戰爭。人們一邊叫罵著,一邊拳腳相加,直到有一個人拿起貨架上的水果刀,場麵自此徹底失控了。鮮血、皮肉、斷肢,叫罵聲和哀嚎聲此起彼伏,徐愛媛已經分不清這裡是超市還是一種野蠻的地獄,她隻想快一些離開這裡。可就在她匆忙扔下錢抱著東西準備跑的時候,一串女孩的笑聲就從那片混亂之中清晰地傳到了她的耳朵裡。那是她在醫院樓梯間所見到的紅裙女孩,她此時正坐在一個高高的貨架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混亂的戰場,就仿佛這一切都是她的傑作。

“愛媛……”那女孩注意到了她,眼神從激動變成了陶醉和迷離,仿佛她在那女孩的眼裡就是絕世的佳釀,又或是精致到極點令人垂涎欲滴的蛋糕。女孩慢慢地用赤紅如血的舌頭舔舐著嘴唇,抬起手指向了她,而就在這一刻,超市裡變得寂寥無聲,能聽到的隻有音響裡還在苟延殘喘的樂曲和某些人血流不止的聲音。所有人都停下了爭鬥,臉上掛著一種詭異到了極點的微笑盯著徐愛媛。漸漸地,他們臉上的五官和皮膚就如同被腐蝕了一樣慢慢融化,最後剩下一片看不見底、望不到頭的黑暗,而在這黑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往外蔓延。徐愛媛的大腦一瞬間仿佛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刺穿了一樣劇痛,就好像他們臉孔中的東西要鑽到她的腦子裡一樣。忍著強烈的惡心和恐懼感,她捂著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吐出來,以畢生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在地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白色水霧,雨水拍打在她的頭上和臉上讓她感到刺骨的冷,而正是這種冷讓她恢複了一些理智。地鐵已經全麵停運了,公交和出租車也因為封鎖的原因在街上見不到了。徐愛媛隻能撐著那把堅持不了多久的可憐的透明傘小心地踩過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水坑,跋涉到在遠處一片灰白中若隱若現的醫院。

醫院的大廳裡同樣是一片混亂,病人和家屬們在掛號處和繳費台大聲地宣泄著自己的不滿,而醫生和護士則忙著將一個又一個垂死的病人用擔架抬到急診或是病房。診斷單就像是雪花一樣滿天飛舞,不時會有幾張上麵沾了紅的發黑的汙濁的血。徐愛媛手忙腳亂地戴上口罩,從背包裡掏出相機將這一刻急忙拍下,隨即衝進樓梯間一路狂奔到了二十三樓。

在師姐的病房前她急促地用一種很有節奏的方式敲響了門,而裡麵也像是聽懂了這種暗號,默契地毫不猶豫地開門將她拉了進去。進了門以後,便是一陣不停的嘮叨和止不住的酒精噴霧的呲呲聲。放到平時,徐愛媛可能會就此而發牢騷,可現在她卻感到這種嘮叨無比的親近,她甚至想要抱住麵前的這個少女和她激烈地擁吻。可當她看到病床上躺著的另一個人時,她勉強壓抑住了這種衝動。

“不是都告訴你待在家裡不要出來嘛,你怎麼不聽話呢!你知道現在外麵有多危險嘛!海貝已經封鎖了,裡不能出外不能進,而且好多家醫院也都成了隔離點。要是醫大二院也成了隔離點,你可就出不去了!”小甜說。

“但我放不下你……還有師姐。拿著,這可是我從超市裡拚死命搶出來的。雖然不多,但至少能在斷水斷糧的時候撐個一天半載的。”徐愛媛說,整理一下頭發走到了師姐的身邊,此時師姐麵色蒼白,嘴唇開裂,和前一天相比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虛弱得仿佛睜開眼都已經是儘了最大的力氣了。

“師姐,你怎麼……”

“師姐從你走後就開始惡化,現在已經是到了很嚴重的境地了。我已經叫過醫生來看了,但現在醫院的情況你也能看見,根本倒不開人手來處理師姐的情況,我們現在能做的,也隻是陪在師姐的身邊,讓她至少感到不那麼孤單。”小甜說。

徐愛媛緊皺著眉頭,在病床邊蹲下,溫柔地握起師姐的手。師姐緩緩轉過頭,嘴唇微微顫抖,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徐愛媛將耳朵貼近,也隻是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兩個字:“筆記”。

按照師姐的手勢,徐愛媛將《艾恩斯筆記》翻到了指定的頁數,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拉丁文字,在角落中還畫了一個極為抽象的插畫,隻能勉強看出那畫的是個扭曲的怪物。

師姐指了指那個插畫,又用指頭掃過了下麵的一排排文字,便閉上眼睛,像是力氣耗竭睡了過去。

“小甜,你懂拉丁文,你來翻譯一下師姐指的這頁文字。”徐愛媛說。

“行是行,但我的拉丁文也隻是初級水平,要想翻譯好,可能會耗些時間。”

“沒關係,你隻管……”

“醫院都要封鎖嘞,你們兩個還在這裡做撒子呦!”

還沒等徐愛媛的話說完,一個穿著白色皮夾克,灰粉色運動背心,藍色牛仔褲,紮著灰色雙馬尾的矮個子女生就依靠著病房的門打斷了她。她認得那個女生,在逃離黑暗線的時候她就站在徐素華的身邊,似乎也是一個處理超自然事件的專家,可徐愛媛卻怎麼也想不起她的名字,隻記得那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咋個不說話了,你該不會是把老子忘乾淨了吧!”女孩操著一口川渝口音說,“老子是世界蛇耶夢加得,把這名字印到腦闊裡!”

徐愛媛聽到這介紹頓時有些無奈,她非常想吐槽這個女孩,但卻又不知從何開始,見現在的場麵有些嚴肅,所以她隻好把吐槽的話咽了回去。

“那,耶小姐,你是來做什麼的?”徐愛媛問。

“你個瓜娃子,老子不姓耶,老子就叫耶夢加得,J?rmungandr!再這麼不尊重我信不信老子鏟你兩耳屎!”耶夢加得說,“老子是來看雙歡嘞,也就是你們師姐。醫院馬上就要封鎖咯,你們要是想回家就趕快動起來吧!雙歡這裡有老子,你們就放心吧!”

雖然徐愛媛還是有些不放心將師姐交給這個不靠譜的自稱世界蛇的中二女孩,但一想到她是那個神秘的徐素華的人,這種顧慮就頓時消散了很多。可是也正是如此,徐愛媛的腦子中又出現了新的疑問,師姐為什麼會和徐素華扯上關係?難道師姐也是徐素華的人嗎?又或是師姐也和她一樣,是受雇於徐素華?她得不到答案,也許隻能等這場疫病過去才會有機會和師姐還有徐素華問個清楚了。

在和耶夢加得道彆之後,二人便到了醫院大廳,而此刻大廳中的混亂似乎更上了一個級彆。醫生護士和病人們打成了一團,警察也出現在醫院的門口,手持防爆盾麵帶麵罩列成了一道防線,病人們如螞蟻或是蠅蟲密密麻麻地擁堵在門口,用扭曲的聲音叫喊著,似乎是要衝破那道脆弱的防線。徐愛媛知道,這間醫院已經開始封鎖了。

“怎麼辦,愛媛?我們要……”

小甜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潮給衝散了。徐愛媛想要轉身握住小甜的手,可是那雙手卻離她越來越遠,最終淹沒在了黑壓壓的人影中。待到她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時,她的臉上已經被冰冷的雨水給打濕了。她不知道自己是通過什麼方式走出了醫院,也許是人潮將她從防爆盾的縫隙中擠了出來,又或許是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將她轉移了出來。她一邊平複自己的氣息一邊四下尋找,結果想要找的東西卻依舊埋沒在醫院那麵玻璃幕牆後的混亂中。

小甜趴在玻璃牆上用力拍打著,似乎在說些什麼,但她除了雨聲以外什麼都聽不到。

“快走,回去!我會沒事的。”徐愛媛的手機屏幕上這樣顯示著,可她無論如何都邁不動步子,隻是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著她的身子,從她的發絲成股地向下流。直到有一股力將她從她站定的地方狠狠地推開。

“這間醫院封鎖了,不要靠近,請迅速離開!”一個警察手持著警棍向她大聲警告道。

她環顧著四周,自己已然成了警察們眼中的可疑分子。儘管他們都戴著麵罩,但徐愛媛依然能感受到麵罩後那極不友善且充滿攻擊性的目光。她抱著雙臂一步一步在水坑中走著,害怕地顫抖著四處觀望,就像是一條無助的野貓,被所有人所驅逐。

在她走出醫院的大院回過頭時,那個紅裙女孩就站在警察們的正中央,口中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眼神依舊迷離。也許是徐愛媛冷得出現了幻覺,又或許隻是水霧和燈光作用下的假象,她看到那女孩的背後竟多出了兩個緊密相連的紅色的影子,就宛如地獄大門前那個邪惡的守護者。

女孩在水霧中漸漸消失,而雨點墜地的聲音似乎變成了一聲聲犬吠。她聽得出來,這犬吠已經不再是召喚,而是變成了一種宣告。宣告的是什麼,她不敢去想,也許那是遠遠超出她所能接受和理解的恐怖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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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愛媛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工作室的了,隻是在衛生間裡站到鏡子前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變得狼狽不堪。她還在不停地發抖,不知是因為刺骨的冷還是她一直在恐懼著什麼,此時她隻感覺這屋子裡靜得可怕。她想要去唱片機的旁邊放出一些動靜來,至少一首《月光》會讓她緊繃的神經稍微得到平複,但她的眼睛始終離不開那麵鏡子。在她的凝視之中,鏡子裡的那張臉逐漸變得陌生,而那雙棕褐色的眼睛也一點一點變成了漆黑,裡麵蔓延的是望不到儘頭的黑暗。

“你拋下了她。”她的耳邊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但她卻找不到那聲音的來源,整個屋子裡隻有她一個人。隻是客廳的茶幾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蠟筆畫和一根濕漉漉的黑色的羽毛。那張畫上麵是藍色的大雨,成堆的紅色物體,長著三個頭顱的怪物和渾身蒼藍的巨犬或是狼,就和她噩夢中病房牆上的畫是一樣的,除了正中央的那團黑暗。在這幅畫中,正中央的位置是一片空白,仿佛原本應該有東西的地方被生硬地挖空了。借著窗外照進來的微弱的光,徐愛媛看到在圖畫的背麵還隱約有一些輪廓,翻過麵來,上麵是一排用黑色蠟筆和孩子般的筆觸寫成的一排英文:Youneverfallasleep,butyoukeepup。

在看過這行字以後,徐愛媛就瞬間感覺自己曾經在黑暗線中被那活著的黑暗所汙染和刺穿的部分被狠狠地撕開了,她能感到一種她所看不到的邪惡正從某個角落伸出可怕的觸須刺探她已經出現裂痕的靈魂,蠶食她可憐的精神。在一陣雷聲中,她清晰的理智終於不複存在,無力地栽倒在沙發和茶幾之間。而借著微弱的光,她似乎看到在窗簾後有什麼東西在窺視著她,待她看清了那個東西時,她嘶啞著開始尖叫起來。那是半張蒼白的臉,猩紅的泛著微光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她,嘴巴咧到了她所無法想象的角度。而在窗簾的另一邊,是不斷在蔓延的黑暗的觸須。一瞬間,不屬於她的記憶,或是某種預示被強行地灌注到了她的腦子中。她看到成山的死屍和殘肢在血紅的星光下轟然崩塌,長著三個頭顱和奇怪尾巴的怪獸口吐著火焰與渾身蒼藍腳戴鐐銬的巨犬立在一扇深藍色的大門旁,門的裡麵是無限循環的那間空蕩蕩的病房和永不停歇的狂雨,而在那循環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白發的人偶,又或是抱著繁花的熟悉的身軀。她想要伸出手去觸摸,可是卻被黑暗的觸須給束縛,拖到了身後血紅的花海和漆黑的河流之中。

她的靈魂和理智似乎是從那隻猩紅的眼睛中僥幸逃離,又或許隻是另一陣雷聲喚醒了她本能的恐懼,她尖叫著奪門而出。

此時的雨已經大到了瘋狂的程度,白色的水霧讓整個城市變成了另一個空間。街上的人狂笑、尖叫、做著無法用常理所解釋的動作、發出人類所不能發出的恐怖的聲音。但這一切最終都被淹沒在了這狂雨之中,這雨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連同裡麵所有人的靈魂和理智全部吞噬,而徐愛媛則是這雨中唯一還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還能掌控自己身體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徐愛媛終於跋涉到了醫院的大廳。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來,也許是對小甜的掛念,也或許隻是出於恐懼的本能,除了工作室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可以逃亡的。

在大廳裡她看不到任何還能動彈的人。所有人,無論是醫生、護士、病人還是警察,他們全部都倒在大廳的地上,身上濕漉漉的,不知是沾上了雨水,還是其他的東西。即使這裡是死一般的寂靜,但徐愛媛的耳邊依舊在不斷地回響那瘋狂的雨聲。

搭乘著電梯,她來到了二十三樓,就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她仿佛穿越到了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空間。整條走廊都被籠罩在猩紅的光之中,護士站的櫃台後麵站著一個沒有臉孔、穿著護士服的人偶,它的手搭在一台老式留聲機的擴音器上,裡麵放著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安魂曲》。徐愛媛慢慢地在灑滿血紅光芒的走廊中行走著,在每個病房裡沒有臉孔的病人的注視下行走著,在紅裙和藍裙女孩的牽扯下行走著,她看到每個病房裡都盤踞著漆黑的無可名狀不斷變化的生物,它們伏在病床上,向上伸著勉強能稱之為“手”的肢體,“口”中說著奇怪的語言,像是在恭迎某種存在的到來。

終於,徐愛媛在走廊儘頭那扇深藍色的門前停下了,身旁的女孩也都不見蹤影,化成了牆上那幅詭異圖畫中的可怕輪廓。也許除了打開這扇門,她彆無選擇。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那是小甜所打來的電話。電話中始終響著嘈雜不斷的呲呲聲,這種雜音令她難以分辨小甜所講的話,儘管集中全部的精神,也隻是聽出了其中的幾個詞彙。

“愛媛……《艾恩斯筆記》……完成……多維度的……地獄守門者……冥界……刻耳……加姆……隻是軀殼……地獄……它的降臨……”

“真是努力的孩子。可惜,一切似乎都有些太晚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徐愛媛的身後傳了過來。隨著這聲音的響起,醫院的走廊轟然崩塌,破碎成了一個猩紅和黑暗的空間。她站在血紅的河流之中,視線所能及之處儘是苦痛的靈魂和被火焰灼燒的軀體,它們在安魂曲中哀鳴著向天空伸出手仿佛是乞求著救贖,但天空中所懸掛著的卻是一切邪惡的源頭和黑暗的大門。那是一隻巨大到無法想象的猩紅的眼睛,它是恒星,是黑洞,是永遠蔓延的活著的黑暗。那隻眼睛無法給予他們救贖,隻能將他們拖入無限恐怖的深淵。

在那隻眼睛的映照之下,徐愛媛看到了兩個巨大的可怕的怪物,就正如她的噩夢中或是預示中所見到的那樣,隻不過在這血色的地獄之中,那兩個身影已經恐怖到她無法用健全的眼睛去直視。

那是地獄的守門者,長著三個頭顱和龍尾、背上紐結著無數條蛇的刻耳柏洛斯,它低吼著,將腳下的魂靈無情踏碎。那是赫爾海姆之主海拉的魔寵,被無數條鎖鏈所禁錮的行走於刺骨冰封之地的加姆,它沉默著,將她凝視。而在這兩個地獄之犬的正中央,是那扇已經打開了的深藍色的門,門口站著那個穿著黑色裙子的女孩,那女孩眨著猩紅的泛著微光的眼睛注視著她,將手慢慢抬起,一滴漆黑的血掛在指尖,似乎是在給予她至高無上的恩賜。

這一瞬間,徐愛媛明白了一切,明白了這場可怕的疫病和這個瘋狂之潮都是因何種荒謬而起,又會因何種可笑而終。也許這個真相讓徐愛媛徹底瘋掉了,她大笑著,踉蹌著拖著步子慢慢走到女孩的麵前,單膝跪在血河之中將那滴漆黑之血舔舐在了唇齒之間。

那女孩滿足地笑了,化成一團無可名狀的活著的黑暗消失在了深藍色的門之後。在那一刻,徐愛媛耳邊那發狂的雨聲終於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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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雨停了,但是天還是陰著。徐愛媛走在依舊布滿積水的街道上,隨處可見白色黃色的花圈,哀樂聲和哭聲不絕於耳,但至少她看不到行為怪異的瘋掉的人,也不用再回到那個令她毛骨悚然的醫院了。電視裡,廣播中,疫病的新聞終於取代了大學的封鎖事件成為了人們新的熱議話題。數萬人死亡,數百人精神失常,沒有人知道這場疫病從何而來,又是如何突然間消失的。海貝大瘟疫成了網絡上一個新的怪談和未解之謎。

2318號病房帶著裡麵的病人和那本奇怪的《艾恩斯筆記》一起消失了,能記得它們存在的,也隻有徐愛媛,小甜和無法接受這個結果的耶夢加得。在徐愛媛看來,一切似乎都歸於了平常。

敞開著窗子,在冰涼的寒風中,徐愛媛開始整理起工作台上的東西,偶然之間她捧起相機,想到了那片無主之地和那個叫神劉的神婆。她想著,如果將那些照片留存作為素材一定是很好的,便打開了相機的相冊。可令她感到疑惑的是,相機中的每一張照片竟都變得無比模糊,而且構圖之間隱約透出了某種奇怪的輪廓。隨著她一張張地翻閱,這種輪廓變得愈加清晰,最後當她看清楚那個輪廓是屬於何種存在的時候,她尖叫著逃離開了工作台。

小甜在尖叫聲中驚醒,起身去察看相機上的圖像,可是那上麵卻什麼都沒有,隻是一片猩紅,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鏡頭所拍下的一樣。至於徐愛媛看到了什麼,她無從所知。

就在她不解地想要退出相冊時,相機的屏幕上卻出現了白色的方框,右上角紅色圓圈後的數字已經跳動多時了,而屏幕上依舊是一片猩紅。

唱片沒有轉動,歌謠響徹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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