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饒命啊!”劉婆子被拖出門時還在嚎,“少奶奶送來十幾種藥材,老婆子實在分不清。”
蔡氏攥著染血的帕子喘粗氣:“我說這幾日怎麼心慌...快去把衛雲姝叫來!”她突然抓住兒子衣袖,“我兒莫要再護著她!”
司徒長恭盯著地上蜿蜒的血跡。昨日衛雲姝立在紫藤架下說“母親該換藥方了”的模樣突然浮現在眼前,她嘴角那抹笑如今想來竟透著寒意。
“世子!”張嬤嬤突然捧著個錦盒進來,“門房說半個時辰前,少奶奶差人送了這個來。”
梁太醫掀開盒蓋“咦”了聲:“曬乾的紫月花根?”拈起一根對著光瞧,“這...這分明是處理好的!”
滿屋寂靜。司徒長恭抓起錦盒裡掉落的字條,衛雲姝簪花小楷寫著:“藥材難尋,特備三月之量。”日期正是她交方子那日。
蔡氏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點子濺到司徒長恭手背。他盯著那抹猩紅,想起今晨在書房撞見衛雲姝時,她正在臨《心經》。
“世子可知,有些毒要見血才能清?”她當時頭也不抬地說。
“母親。”司徒長恭突然開口,“您咳血幾日了?”
“三日!整整三日!”蔡氏又要砸玉枕,卻發現早摔碎了。
梁太醫突然拍大腿:“這就對了!若連服三日變質的藥,本該嘔血而亡...”他猛地閉嘴,冷汗順著脖頸流進衣領。
司徒長恭指尖摩挲著乾透的紫月花根。
衛雲姝若真想殺人,何必大費周章送藥材?可若說無心...他望向窗外,秋海棠開得正豔,像極了新婚夜她蓋頭上繡的花。
梁太醫撚著藥渣直搖頭:“這火候差一分,藥性就相衝。得掐著時辰添柴減薪,沒三雙手盯不住。”
“衛雲姝怎就熬得?”蔡氏抓起瓷枕砸向跪著的婆子,“定是你這老貨偷奸耍滑!”
老大夫臉漲成豬肝色,背起藥箱就走。門簾嘩啦一響,齊國公皺眉:“何苦得罪人?”
“不過是個太醫院打雜的。”蔡氏揪著猩紅床帳咳嗽,“讓衛氏接著熬!她既會裝賢惠,就裝到底!”
……
驚鴻苑的梧桐葉沙沙響,衛雲姝赤腳晃著藤編吊床。
旺財突然支棱起耳朵,衝著月洞門“汪汪”叫。
司徒長恭踏著滿地碎金進來,正撞見女子雪白足尖勾著絲絛。日頭透過葉隙在她鎖骨灑下光斑,晃得他喉頭發緊。
“嫁妝可點清了?”衛雲姝懶洋洋撓著狗肚子。
司徒長恭攥緊劍柄:“母親吐血了。”
“哦。“素手一揚,旺財躥上石榴樹。
“桑太醫為何不來?”
“許是嫌你們司徒家臉皮厚?”衛雲姝翻身坐起,羅襪隨意套在腳尖,“三年前他孫子衝撞端王妃,我不過說了句‘童言無忌’。”
司徒長恭逼近三步:“既承過你的情,就該繼續給母親看診!”
“人情我還了兩年。”纖細手指劃過青石案,在藥漬浸透的紋路處停住,“每日五個時辰守著藥罐,世子可知火折子燒穿我幾條裙子?”
窗外忽然傳來藥童驚呼。小丫鬟追著打翻的陶罐跑過,濃苦藥味漫進院子。
“你既做得到.....”
“我做得到,就要做?”衛雲姝突然輕笑,“祠堂罰跪那晚,我說冷,世子怎麼說的?‘既穿得單薄,就該受著’。”
司徒長恭猛地僵住。
那夜寒風卷著雪粒子往窗縫裡鑽,他確實說過這話。
“滾吧。”衛雲姝甩開珠簾,“明日見不到齊整的嫁妝,我就去敲登聞鼓,告禦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