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滿地狼藉突然乾嘔起來,卻又在瞥見顧暄淡漠神色時硬生生咽回喉間酸水。“顧大,這些雜碎莫不是中了邪?”他刀尖挑起半截斷臂,“方才那黑臉漢子,分明把自己兄弟砍了......”
“管他作甚。”顧暄劍穗上的明珠已染成暗紅,他抬腳踢開擋路的屍首,“公主殿下應在西側的地牢。”
話音剛落,火光驟然爆裂的刹那,火星如毒蛇吐信般竄起,頃刻間燎過枯草向四周蔓延。
濃煙裹挾著焦糊氣息直衝雲霄,將整座山坳籠罩在血色帷幕之下。
鄭宜昌被熱浪逼得倒退兩步,卻在仰頭時驟然僵住——山崖最高處的斷石旁,緋色裙裾正被夜風卷得獵獵作響。
少女單薄的身影逆光而立,躍動的火舌在她周身織就一圈鎏金輪廓,連發間垂落的珠鏈都折射出細碎星芒。
“臨川公主?!”他嗓音陡然拔高變調,手中火把險些墜地。
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七八個華服公子呆若木雞地望著那道本該蜷縮在匪窩裡的身影。他們腰間綴著的玉玨叮當相撞,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衛雲姝垂眸掃過這群手足無措的紈絝,指尖不著痕跡地扣緊袖中短刃。
秋平背著昏睡的晁旻瑞自陰影中踏出,夏歡攙扶的婦人雖鬢發散亂,深紫翟衣上九翟紋卻清晰可辨。
鄭宜昌喉頭滾動兩下,精心準備的英雄救美說辭卡在喉間化作酸澀——晁家母子竟已被這嬌弱公主搶了先機!
“當心!”
楊隆的驚呼與金屬破空聲同時炸響。
顧暄腕間銀護甲擦過鄭宜昌耳畔,三尺青鋒化作流光貫入黑影胸腔。那偷襲者踉蹌著低頭,看著透體而出的刀尖濺起血花,身軀如斷線傀儡般朝衛雲姝栽去。
“顧大你...”楊隆盯著深深沒入岩壁的刀柄,喉結上下滾動:“擲刀當投壺耍?”
顧暄漫不經心撚著指尖血漬,火光在他眉骨投下詭譎陰影:“手滑了。”
衛雲姝呼吸微滯,方才電光火石間,她分明看見這人嘴角噙著抹嗜血的笑。
“諸位公子高義。”她忽然提高聲量,染血的廣袖在風中鋪展如蝶翼,“今夜舍命相救之恩,國公府與衛家必當厚報...”尾音戛然而止,纖薄脊背如折翼鶴般向前傾倒。
顧暄瞳孔驟縮,雙臂已牢牢箍住那抹纖弱腰肢。
掌心黏膩觸感令他眉心擰起,垂眸便見月白披風下滲出大片暗色!
“皮外傷。”衛雲姝借他臂力直起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傷口。血腥氣在齒間彌漫,她睨著山下亂作一團的匪寨嫣然淺笑:“這些醃臢東西虐殺流民、戕害婦孺,連官道都敢劫...”
山風卷著未儘之言掠過眾人耳際,鄭宜昌後頸陡然泛起涼意。
他從未想過,傳說中養在深宮的嬌花,吐字竟能淬出這般森冷殺意。
“全部誅殺。”衛雲姝音色陡然轉厲,驚起林間寒鴉簌簌,“不留活口!”
晁夫人懷中幼童突然發出細弱嗚咽,又被母親顫抖的手死死捂住。
衛雲姝恍若未聞,染血裙裾擦過顧暄玄色箭袖,一步步走向火光最盛處。
在她身後,紈絝們佩劍出鞘聲此起彼伏,宛如催命的符咒響徹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