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勢下,獲得大秦的支持,就成為黎朝上下唯一的指望。
“大學士,我們還是走欽州港登陸嗎?”商船負責人走了過來,小心地詢問道。
“不,我們不去欽州。”陳致知搖頭說道:“我們直接將船駛到上海港,由那裡前往南京。”
“大學士,不妥吧?”商船負責人瞪大了眼睛,“我們使團朝覲大秦天朝,向來是由欽州港登陸,然後從陸路輾轉前往南京。若是在上海港登陸,恐怕不符藩屬之禮,有違大秦法度。”
“恬躁!”陳致知怒斥道:“在我大黎王朝生死懸於一線之時,哪能還要因循故舊,按照既定的朝覲路線行走?……事急從權,且去按我吩咐路線駕船前往。”
中原王朝的藩屬國有遠有近,有親有疏,不僅朝貢的時間和人數都有相應的規定,就連入京行走的路線也有專門的規定。
比如,前明時期,最為親近的朝鮮王國,為每年四貢,琉球是三年兩貢,安南為二年一貢,四年遣使來京一次,合兩貢為一貢;南掌則是十年一貢,暹羅三年一貢,蘇祿五年一貢。
各朝貢國入京必須嚴格按照規定的路線,不得擅自更改。朝鮮由鳳凰城至沈陽,入山海關,琉球由福建閩安鎮入京,暹羅由廣東虎門登岸入京,而安南是由廣西憑祥州入鎮南關,南掌由雲南普洱府入京。
到了大秦年間,因為諒國隔絕了兩國邊境,使得安南無法按照傳統的朝貢路線前往京城,於是,大秦鴻臚寺便規定安南入貢或朝覲的使團先由海路抵達欽州港,然後轉陸路,由沿途地方官府一路護送至南京,嚴禁變換朝貢路線。
但現在,安南麵對齊國及一眾藩屬國的武力威脅,局勢危如累卵,必須以最快速度抵達南京,覲見大秦皇帝,請求天朝給予安全保障。
這要是按照既定的朝貢路線,先從欽州港登陸,然後走陸路,一天最多也就行三四十裡路,等趕到南京城,最少也得花一個半月,黃花菜都涼了。
誰知道,齊國會在什麼時候向我黎朝發起軍事進攻。
按照朝堂諸公的測算,那位瑉王殿下遇刺身亡,消息傳回漢洲本土,可能要花一個多月時間,待齊國皇帝和內閣政府稍事討論後,做出軍事報複決定,再傳回安南,又得花一個多月。
然後齊國據此做出軍事調動,征召藩屬國軍隊,協調各方行動,差不多又要花去半個月時間。
如此算來,給予我們黎朝的應對時間隻有區區三個多月。
所以,陳致知必須要跟齊國人搶時間,以最快速度抵達南京城,覲見大秦乾元帝,並竭力說服大秦出兵保衛安南。
在他離開東京城時,齊國公使仍在與威南王進行外交斡旋,齊國商人和家屬也未作出撤離疏散的舉動,這說明他們尚未接到本土的任何指令,隻能根據他們自己的判斷先拋出若乾苛刻的條件,向我黎朝施加強大的外交壓力。
不論是南方阮逆,還是北方偽諒郝氏,也隻是在做軍事動員和部隊調動,尚未發動大規模的軍事進攻。
就連齊國海軍艦船也僅僅做出攔截和檢查來往安南海域船隻的行為,並未作出更多的威脅動作。
所以,時間對於安南來說,是極為寶貴的。隻要能獲得大秦的安全保障,齊國必然會有所忌憚,不會逼迫過甚,以一個不算屈辱的條件了解這場巨大的危機。
——
1733年1月24日,漢洲,長安。
在長興閣總理府)內一間寬敞的會議室內,正在召開的軍政聯席會在一番激烈的爭吵後,突然間陷入到一種詭異的沉默當中。
所有人彼此交換著眼神,並不時偷瞄兩眼坐在上首的永隆帝。
潤州總督、瑉王殿下遇刺事件傳到長安後,立時震動了整個朝野內外。
安南賊子敢爾!
隨後數日,在呈報陛下後,由內閣、樞密院、總參謀部等多位巨頭,迅速召開了軍政聯席會議,討論如何應對處理此事。
以軍方的意見,自然是出兵安南,為瑉王之死討個說法,並彰顯帝國威勢。
想當年,埃及地方軍閥殺害我大齊使節,太祖皇帝絲毫不顧萬裡之遙,直接出兵予以嚴厲地懲戒。
日本幕府無端殘害我大齊商船水手,太祖皇帝更是聚八方聯軍,大破德川幕府,逼著對方又是賠罪,又是割地賠款,從而確立了我大齊赫赫聲威。
而現在,安南賊子竟然敢作出戕害我大齊地方總督、皇室宗親的發指行徑,那還不出兵將其狠狠地教訓一頓。
要不然,以後什麼阿貓阿狗都要來撓我們一下,那我大齊帝國威嚴何在?
但是內閣政府卻對出兵安南存有幾分顧忌,因為安南可是秦國的藩屬國,這要是貿然動武,怕是會引來秦國的武裝乾涉,進而引發兩國之間的軍事衝突。
當然,這可不是怕了秦國,而是覺得為了安南,跟秦國打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不太劃算。
且不說為了應對秦國的武裝乾涉,我齊國要動員集結多少兵力,征調多少物資,花費多少財政資金無論哪種,都必將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就是,兩國之間巨大的商業利益往來,也不是能立即做出武裝對峙的決定。
更重要的是,我們大齊做好了與秦國發生全麵戰爭的準備嗎?
“諸卿。”在整場會議都不發一言的永隆帝抬起頭來,掃了一圈在座的帝國重臣,語氣和緩地說道:“誠如各位所言,我們大齊確實尚未做好與秦國的戰爭準備。但是,秦國是否也做好了與我大齊爆發全麵戰爭的思想準備?我看呀,大家都沒做好相應準備。就這,秦國前一陣還專門派了使團與我大齊商議債務延期的問題,他們有多餘的財力跟我大齊發生全麵戰爭嗎?”
“當然,秦國乃是一個人口大國,更是一個軍事大國,實力不容小噓,我們斷然不可低估了秦國的作戰決心和作戰能力。我與諸卿想的一樣,在妥善處置安南的問題上,最好能避免與秦國直接爆發衝突的可能性。但是,安南為秦國藩屬,對秦國而言,有衛護之責。那麼,我們就此放棄軍事行動,不對安南施以懲戒了嗎?”
“若如此,我大齊威嚴何在?周邊國家、地方勢力,以及諸多藩屬又將如何看待我大齊?國內洶洶輿情、子民拳拳之心,又將如何應對?這幾日來,諸卿圍繞是否出兵,擔心秦國是否乾涉,爭論不止,吵鬨不休,一直未有定論,讓朕甚為心焦。”
“以朕之見,安南,打就打了,有何疑義?至於秦國可能存在的武裝乾涉,諸卿憂慮為甚,我亦感同身受。但諸卿都忽略了一個極為關鍵的問題,那就是秦國對我出兵安南的相應速度有多快。若是,我大齊對安南發動傾力一擊,一月之內便乾脆利落地擊滅安南,不給秦國任何反應時間。諸卿以為,在這種既成事實的情況下,秦國可還有乾涉的意願?”
“嘩……”
永隆帝話音剛落,會議室裡頓時響起了竊竊討論聲,軍方代表們皆神情大振,而內閣成員則若有所思,隨即便開始小聲的討論和驗證。
陛下之意,速戰速決,在秦國有所反應之前,便將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不予秦國任何乾涉的機會。
這就是要搶時間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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