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當然記得他,也記得他的名字。他們在花燈節再遇的那個夜晚,夏侯佳治借著酒瘋緊緊摟住他的腰,孟冷玉至今還記得他用沙啞的聲音在耳旁說了句厭火話,後來孟冷玉才知道,他在說“我好想你。”
哢哢——
事先設好的機關啟動,厚重的石板將唯一的入口擋住。
“我和他……”孟冷玉頓了頓,聲音不輕不重地回蕩,“我和他認識很久。”
“回到撫河郡以後我和他你來我往糾纏了好幾年,有冷戰爭吵的時候,也有溫存相擁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沒殺父弑兄,強取王位。他也很辛苦,在爾虞我詐的皇族裡,算計到處都是,他必須裝成紈絝廢物的樣子才能讓王兄放鬆警惕。他在王宮裡從未有一日安心地合眼入眠,有幾次被暗殺,幾個月不來見我,再回來身上便新增傷疤,他從來都不提,我也隻裝作不知道……”
“……可這都不是他殺害撫河百姓的理由。”
這一點,孟冷玉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
他再可憐,再有苦衷,都不是他作孽的理由。
“抱歉,把你也拖累進來。出不去了。”
傅南煙覺得自己賭輸了,她沒想到孟冷玉會決絕到把唯一的出路堵死。可她同時也很欽佩他,同樣的處境,遇到同樣偏激的人,傅南煙曾選擇與楚雲景一同沉入深淵,做儘惡事,孟冷玉呢,剛正不阿,從未動搖過他心中的正義。
“你放了滿城白鴿,就是想見夏侯最後一麵吧。”
把他引到這裡,見最後一麵,然後啟動機關,從此天人永隔,再不相見。
“我想……等他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機關自會啟動,封閉出路,他不來,就算了。”
他沒來。
如果這裡有光,會發現孟冷玉眼睛通紅,他在極力忍耐著悲傷的情緒。
傅南煙感受到了,同時也感受到這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也越來越難。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信。”
傅南煙信,她剛接觸楚雲景時,他也沒有瘋癲到後來的程度,人最複雜,人心最多變,有時連自己都難以掌控。
“可他還是傷害了你,也讓你寒心。”
如果是沈崢愛一個人,一定舍不得欺負她,捧手心怕疼,含嘴裡怕化,即便沒有回應也會默默對那個人好……
她甘心嗎?
她願意看到這樣一個人存在嗎?
傅南煙不願意。
她突然起身摸牆壁,四處找機關,孟冷玉卻道“沒用的,這是單向機關,除非有人把石板從外麵炸開,否則我們出不去。”
傅南煙道“孟公子,你不能就這麼放棄。”
“上輩子我參不透,一心吊死在一棵樹上,直到我做了一回夢,夢見上輩子的點點滴滴,我才忽然發現其實有人一直在我身後守護我,甚至為我付出了生命。”
“人不是隻能向一個方向看的。我們有很多選擇,真正愛你的永遠不會離開,無論這輩子,下輩子,還是下下下輩子。”
“孟公子,雖然你失去曾經的夏侯佳治,可你知道嗎?撫河的百姓正在為你拿起武器同厭火殊死搏鬥,你不能放棄,他們還在等你回家。”